说着间,他语音转低,正色道“顾二姑娘,你说你不想嫁,这又怎么可能,你是博野侯府的千金,便是你自己不嫁,家里也会逼你的,这并不是长久打算。况且,如今太后要为南平王世子求婚的,这事已经迫在眉睫,我若是不请我母亲上门提亲,你只怕不得不嫁给南平王世子了,你之前分明是不愿意的,不是吗除了赶紧找我嫁了,你还有其他法子吗”
顾嘉突然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或许是这宴席上顾嘉和齐二交头接耳太明显了,又或者是南平王世子生生被顾嘉气跑让皇上产生了犹豫,总之皇上没赐婚。侥幸回到博野侯府,顾嘉真是急得犹如热锅蚂蚁。
她今日是给了南平王世子一个没脸,可是架不住彭氏在这里一心想巴结权贵啊。听说彭氏知道了自己当时和南平王世子的小小不愉快,竟然特意去求见了皇太后,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只把皇太后说得笑呵呵。
好像那意思是说,她和南平王世子这是小儿女拌嘴,皇太后深以为然。
彭氏从宫里头回来后就十分得意,看那意思,竟像是大事已成,只差个皇上下旨赐婚了。
顾嘉没法,一面催问萧越那户籍的事可曾办好,另一面却是赶紧去找了博野侯,指望着他能为自己出头。
她在博野侯面前险些落泪“那南平王世子性情冷淡,女儿和他是万万处不来的,若是嫁给他,女儿宁愿死在家里”
博野侯本来就不太喜欢女儿高攀南平王世子的,如今听得这个,看着女儿这含泪模样,那自然更是一千个不愿意一万个不喜“你既不喜,自然不嫁的,不要管你娘,我自去和你娘说。明日我就进宫觐见皇上,把这事儿和皇上说一说。”
顾嘉哭“只怕父亲身在朝中不由己。”
博野侯听此言,底气十足,沉声道“我博野侯若是不能护得女儿,又何必在这朝中为侯为官”
顾嘉见此,才算是放心。
父亲终究是疼爱自己的,想必会为了这桩婚事竭尽全力,一切全都看父亲的了。
当然了,最好是那户籍赶紧下来,到时候自己拍拍屁股走人,也省得让父亲违抗皇命在那里为难。
顾嘉思来想去,自然又想起了那齐二。
齐二这人,哎,也真是的。
这辈子也是傻了,竟然心仪自己自己说得还不够清楚,怎么这人这么直心眼
他母亲若真得来提亲,彭氏自然拒绝,父亲博野侯那里估计也得问问自己看法,自己说句话,父亲也不会强求自己。
只是她终究不忍心,怕万一拒了他那边,他面上不光彩。
毕竟他可是众人瞩目的新科状元郎,风光正得意,这时候突然求亲被拒,她怕别人笑话他。
是以说来说去,自己还是早走为妙,这样才省的麻烦。
就在顾嘉为了户籍的事烦恼忧心的时候,博野侯正和彭氏理论。博野侯把这件事掰开了给彭氏说清楚,观点明确,结论无非只有一个,阿嘉不要嫁给南平王世子,南平王世子表面看着光鲜,可未必长久,咱们不能害女儿。
然而彭氏能听得进去吗那些朝堂上的大事,她不懂,她也不听博野侯的。
她恨声道“你真当我是三岁小儿他是南平王府的世子,以后是要继承南平王的王位的,咱们阿嘉嫁过去就是堂堂正正的王妃了家里出个王妃你还不乐意,还要埋怨我我不是为了家里操心劳力吗至于你说的什么将来如何如何,呵呵,你以为自己看得清,我却觉得自己看得更清楚,明摆着皇太后宠爱南平王世子,皇上也喜欢这个侄子”
博野侯瞪眼睛了“你以为皇上为什么放着自己的儿子不喜欢,非要去喜欢一个南平王世子”
彭氏回瞪“这我哪知道皇室里的事,我为什么要明白左右皇上宠着这个侄子,以后这王位必然是南平王世子的管他哪个当皇上,反正南平王世子远在南平,和这里没关系”
博野侯叹息“若真没关系就好了,你啊,妇人之见,终究无知,若是再这么下去,倒是要害了我侯府一家老小,也害了阿嘉阿嘉是个女儿家,你总得为她终身着想”
这下子可惹恼了彭氏,她几乎跳脚“我怎么害了侯府一家老小我怎么害了阿嘉我难道不是为了她好吗这一个个,老的不领情,小的也是没良心的不领情”
一时想起来顾嘉,恨得手都发颤“当年她生下来,我就身上一直不好,若不是生了她,怎么会克害得我成了那样”
博野侯看她翻旧账,无力又无奈,心灰意冷,恨道“那都是巧合而已,你怎么可以赖到阿嘉身上”
彭氏看博野侯这样对自己说话,想着夫妻恩情本就已经淡薄,他却还处处和自己作对,真是万念俱灰,只觉得人生无趣,当下身形摇摇欲坠,眼中含泪,叹息道“我怎能不信,才把她送出去,我就好了,我又有什么法子”
她这话说完后,突然意识到不对,忙道“别人把她换走了,我就好了”
然而博野侯刚才听得真切,已是起疑,盯着她道“阿嘉当时到底怎么丢的,往日问你,你只说是那贱婢胆大包天,可是这其中原委却从未说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
彭氏这时候委屈啊眼泪啊吓得都收回去了,忙道“侯爷,你疑心这个,我却是要叫屈了,我当时产后身子虚弱,哪里顾上这许多”
博野侯皱眉,沉思片刻,便不再言语。
彭氏从旁看着,知道丈夫已然不相信自己,当下只能是小心翼翼,又把自己当初产后如何如何身子虚弱如何如何可怜着意说了一遍,这才算勉强糊弄过去。
一时送走了博野侯,彭氏立即道“把阿嘉身边的牛嬷嬷也叫过来,我有事嘱咐。”
当下自有人去办,牛嬷嬷偷了个空子,便过去彭氏处。
然而红穗儿是死心塌地地向着顾嘉的,她知道牛嬷嬷原本是彭氏的人,凡事有时候也避着点牛嬷嬷,如今看牛嬷嬷悄无声地过去彭氏处,生怕是有什么猫腻,便赶紧告诉了顾嘉。
顾嘉一听,总觉得这其中必然有事,便吩咐道“派人盯着点,听听她们在说什么”
红穗儿听令而去。
顾嘉心里暗自琢磨,觉得彭氏招去了牛嬷嬷,必然是和当年换孩子的事有关系了本来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谁也不敢提的,便是自己这个被换掉被抛弃的孩子,如今想想,也不会主动拆穿了彭氏。
可是彭氏突然找牛嬷嬷,这必然有异动,当下又打听一番,才知道是博野侯过去找过彭氏。
“他们话赶话,提到了也有可能。”顾嘉这么想着“若是父亲知道了,会如何他自然会恼的吧,可是我也犯不着非让他们不痛快,我只要自己跑了,自己快活就行,没必要非让她不痛快。”
“但若是她自己把这件事泄露出去,惹得父亲恼怒,只能盼着父亲别太因此生气了”
顾嘉想了一番,觉得这不归她要考虑的范围。
她还是催问下自己的户籍问题吧。
却说这一日萧扇儿挺着个肚子过去彭氏那里请安,她现在每日都要三次过去请安,请安的时候若是运气好勉强逃过一劫,若是运气不好少不得要挨彭氏一顿骂。
她觉得自己日子不好过,但是没办法,她现在只是一个妾,一个被彭氏看不顺眼的妾。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如今只盼着这孩子能够顺利生下来,最好是个小子,到时候趁着顾子青喜欢,再说好话央求他一番,惹得他心软,让他去求博野侯,把她转正。
只有转正了,她以后日子才能慢慢好起来。
萧扇儿打着如意算盘过去彭氏那里,结果一进去就见小丫鬟们都站在外头玩儿呢,她笑了笑问道“怎么不在里面伺候”
那小丫鬟一看是她,便道“夫人在里面和牛嬷嬷说话呢,让我们先出来了。”
萧扇儿一听,顿时起了疑,想着牛嬷嬷如今是被派到顾嘉房里了,怎么会回来彭氏这里而且回来后还是关着门在里面说事。
想必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当下她不动声色,故意道“这样啊,那我知道了,你们先在这里玩儿,我进去先请安。”
说着间,便往里走,可是只走进去外面一层珠帘,却不掀开里面一层纱帘,而是隔着那纱帘和门侧耳倾听里面动静。
只听得里面传来彭氏和牛嬷嬷的窃窃私语“这件事,万万不可让人知道的,若是阿嘉那里问起,你只说不知道,万一侯爷那边叫过去问,你更是不知的。”
说着间,彭氏越发压低了声音,对那牛嬷嬷嘱咐着。
牛嬷嬷却是回道“夫人,你放心就是,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了,只要那萧氏的嘴闭上,我这里夫人一千个一万个放心,万万不会传出去的。毕竟这件事传出去了,怕是要人命的”
两个人不知又低声说了一番什么,最后终于没声了。
萧扇儿唯恐被发现,连忙推出去,看了那小丫鬟,只推说夫人有事,等晚会儿再来。
她匆忙赶回顾子青房中,回想起这件事,不免疑惑。
彭氏到底是有什么秘密,是牛嬷嬷知道,萧氏那边也知道的
她想想这事儿,脸都白了。
莫不是当初她和顾嘉被换一事
其实关于这事儿,她知道的也不确切,以前只听说是个大胆包天的丫鬟因为被罚了而心生怨恨,就此干下这偷换孩子的事,可是真得是吗听那意思,这件事彭氏倒是怕真相被传出去,而牛嬷嬷也知情的
萧扇儿思来想去,自是想起彭氏对她的种种不好,最后狠心一咬牙,却是道“当初我和顾嘉被换了,这件事怨的我吗我沦落到这个地步,我不自己想办法挣个出路,我难道还要在那庄子里过一辈子吗如今你怨恨于我,恨我勾搭了你儿子,可这能怪我吗是二哥哥心里喜欢我对我好,又不是我强着他的”
她委屈至极“你不仁我不义,这件事我自然听到了,自然不能给你们保守秘密”
当下她盘算一番,写了一个字条收在信中,第二天说尽好话,央了顾子青带她出去看小娃儿衣服的样式终于出去,又寻了机会将这封信送到了驿站,寄回给博野侯。
该做的她都做了,剩下的就看博野侯了。
顾嘉收到了萧越的来信,户籍终于办好了
顾嘉看着萧越的心,欢喜得整个人像是在飞。
有了户籍,从此后她就可以想走就走了,走了后,怕是燕京城这边轻易查不到她的去向的
这段日子以来,她托萧越帮自己购置的田产什么的,都是瞒着侯府里的人的,便是萧父萧母那里,也不知道确切。
唯一知道真相的只有萧越而已,而顾嘉相信萧越是必然为自己保守秘密的。
还有比这更让人舒心开心的事情吗
顾嘉这边正得意着,就听得红穗儿先传来消息“侯爷过来了,已经到院门口了”
啊
顾嘉有点慌,好好的这侯爷爹怎么来了,当下赶紧收起那信来,又拿起书来做认真读书的模样。
很快,博野侯进来了,看看女儿那认真读书的样子,果然是颇为欣慰。
“阿嘉如今在读什么书”他上前温和地问道。
“最近在学着看看诗集什么的,以后也好应付下场面。”顾嘉忙上前,殷勤地请博野侯坐下,又吩咐丫鬟备茶什么的。
博野侯颇为满意地点头,又问起顾嘉日常生活,各种关切。
顾嘉也是一头雾水,想着莫不是侯爷爹知道自己要跑路,想用亲情来感化自己别跑
正想着,博野侯却是抬起手,轻轻摸了下顾嘉的头发,竟是满目怜爱。
“阿嘉,这些年你在外头吃苦了,都是爹不好,是爹对不起你。”
这怎么听起来鼻子酸酸的
顾嘉只好老实地道“爹,我其实并没有觉得自己吃了什么苦,过去十几年我养父母对我也不错,日子虽然清苦,但是养父母家里很是和睦,兄长弟弟对我也好。至于说什么对不起,爹并没有对不起我,爹这不是对我挺好吗,给我田产庄子的,我心里是很感激的。”
这倒是真心话,如果不是这位侯爷爹给自己这些,自己哪里来的什么诰命,哪里来的什么胆子和本钱做买卖赚银子。
博野侯长叹了口气,面上竟有些颓然,喃喃地道“你没受苦就好,没受苦就好”
顾嘉更加诧异了,仔细地回想,确定自己没在别人面前透露过半分自己要跑路的事,就是最亲近的红穗儿和七巧两个丫头,她都没提过的。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侯爷爹一脸心如死灰的样子
她心里有一瞬间的不忍心,想着自己终究要辜负这个侯爷爹对自己的好,可是转念想着间,到底是铁下心,必须得走的。
侯爷爹固然是对自己好的,可是自己若是不想嫁,侯爷爹能事事依着自己吗毕竟侯爷爹要考虑的事还有很多。
自己走了,侯爷爹便是有些难过,但他还有两个儿子,事情终究会过去的。
孟国公府。
齐二正在他母亲容氏的房中说话。
容氏头疼地道“你能不能换一个人这个博野侯夫人实在是不像样,我已经对她没办法了,我不想去看她那嚣张的脸。我从小就认识她,知道她这个人的秉性,越是求着她,她越拿架子。”
想到从小就认识的这个不算喜欢的人可能成为自己的亲家,容氏突然心情很不好。
齐二顿时不言语了。
他并不想让自己的母亲为难,可是他确实想娶顾嘉,而且只想娶顾嘉。
其他姑娘,他都没兴趣。
想了想,他还是道“母亲,如今不为那博野侯夫人,只想着顾二姑娘,顾二姑娘是个好姑娘,她也并不想嫁入王府,甚至就连博野侯本人,也不想让女儿和皇室有什么牵扯的,博野侯夫人不过一意孤行罢了。”
容氏想了想,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儿子好像说得也有道理。
况且这木头疙瘩儿子根本不开窍的,好不容易开窍了,知道恋慕人家姑娘家了,若是自己连提亲都不去提,就此绝了他念头,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再说了自己儿子能文能武模样长得又好出身更是除了皇子他最好了,凭什么配不上他博野侯府的千金
容氏想明白这个后,一股子气性上来了“行,这个亲,我是提定了,管她侯夫人怎么想,我直接去找博野侯那里,就不信博野侯不给我们孟国公府这个面子”
齐二见母亲如此说,方才松了口气。
这提亲一事,他固然可以想其他办法,比如走安定郡主那里的门路,或者直接求见皇上请皇上赐婚,但是这婚姻大事,还是要父母出面才好,若是走那旁门路子,只怕是别人反而以为双方父母不允婚,于顾嘉面上并不好看的。
而容氏却琢磨着“这个提亲的事,我可不想去看她的脸色,总是得找个体面的,找个他博野侯府没法拒绝的过去,到时候自是马到成功”
她思来想去,最后终于选了一个人,那人却是北宁王府的王妃,和容氏是堂姐妹的。这北宁王妃是皇室正儿八经的王妃,自然是有面子,况且北宁王当年对博野侯有恩,王宁王妃上门提亲,博野侯是拒不得的。
当下容氏为了儿子,特特地跑去找了自己这位堂姐,并把齐二的事说了。
齐二当年备受容家老祖宗宠爱,这位北宁王妃回娘家时,也经常见到齐二,和这位堂外甥也是颇为亲近的,如今听得木头疙瘩的齐二竟然有了心上人,自然是满口答应了。
“虽说南平王世子看中了那顾二姑娘,可是也得看人家姑娘喜欢不喜欢。既是那位顾二姑娘不喜欢,咱就上门提亲,不怕他们恼了脾气”
北宁王妃当机立断,让容氏准备了礼品,又给博野侯府投了拜帖,就要准备前去博野侯府。
而此时此刻的慈安宫中,皇太后正把自己的皇上儿子拉过来商量事。
“阿脩儿的事,你到底打算怎么着”出错了,请刷新重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