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上打了一个月,又是官员考核的时节,萧司空不但把长子召了回来,还把次子也给弄了回来。萧司空的次子,今天代表父亲来了。萧家原本说不来人的,这一变卦,弄得梁家又是一通忙。
单只这两个人,就是一场大戏。
萧司空的次子名叫萧绩,也是一个促狭的人。张望一下,发现梁满仓四个儿子奉了父命带着梁家的兄弟子侄,堂上堂下给贵客斟酒。便说“梁翁是主人家,不必罚酒。我等吃这寡酒无趣,听这靡靡之音刺耳,不如行令都不许逃席”
一句话,将所有人都困住了。这些人里,除了梁家半文盲,书读得最不好的就是凌家了。萧绩就是要整姓凌的,穆士熙背后有什么人,当大家都不知道吗我就是要你在京城出丑当年,凌贤妃刚得宠时,凌家人也是想挤进上流社会的,硬是被这些人用这些看起来极风雅的办法给活活憋屈的踏不进去门。
凌家发家也有十几年了,修养的底子是比梁家好的。凌贤妃的哥哥,二十好几开始读正经书,天分不高,没学出个名堂来,却也比梁满仓父子强多了。然而落在了存心要他们出丑的这些“家学渊源”手里,他就惨了。萧绩把倒数第一给摘了出去,倒霉的就是倒数第二。
反正,你是玩不过他的。
宋奇看出来了,所有人都看出来了。他使了个眼色给梁满仓,梁满仓就说“这说的是些啥意思哩我都听不懂,咱换个吧。”
宋奇意思意思地拦了一拦“今天是梁翁的好日子,不如客随主便”
萧绩就说“梁翁,入了京城,就要照京城的规矩来办啦。”
把梁满仓也给堵了回去。
反正这仇,是结定了。
凌贤妃的大哥也不是吃素的,之前吃了二十多年的苦,仗着妹子发迹之后又受了好一阵的气。但是,凌家又是做官的、有脸面的、被很多人羡慕的。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待遇撕扯着他,让他变得敏感而易怒。
萧绩行的全是雅令,凌光输了,也不叫梁家子侄斟酒,萧绩故意亲自去灌他。被灌了两壶酒之后,凌光的脾气就再也压不住了。一抬手,他把桌掀了。萧绩大怒“凌光你敢”
凌光借酒装疯“我有什么不敢的你个狗才也敢拿你爷爷取乐”
萧绩跳了起来,劈手夺了梁六郎手里的酒壶砸了过去,凌光一闪,躲过去了,躲完了,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萧绩大笑“没卵子的东西还想打我你有什么比人强的还敢笑我”凌光的心里,自己外甥做太子、再做皇帝是很有把握的,他的胆气也足了。再有点酒,脾气越发压不住了。他冲上去撕打萧绩。
萧绩边退边笑骂“瞧这个腌臜东西,他要动手了”
众宾客一拥而上,试图将二人分开。
两人被分别架起,口里还互相问候。萧绩把凌家说得格外污秽不堪,担到凌庆的旧事,更是笑得十分欠揍。凌光被骂急了,反过来骂萧绩的爹娘。宋奇一把捂住了他的口“你可不能这样说。”凌光一口咬在他手上,宋奇飞快地甩开了手,顺势将他往前一推,正推到萧绩面前。
凌光得了自由,一看萧绩正在眼前,没得说,抡起拳头就上了。
女眷堆里比男人们要好些,打是没打起来,也不大愉快。梁满仓的生日,女眷本不是重点,但是接到帖子的人几乎都来了。这便显得凌家的儿媳妇极不够格,在刘夫人、严礼的夫人杨氏、李淑妃的嫂子袁夫人等人面前,凌家儿媳妇几乎说不出话来。
别说凌家儿媳妇了,就是南氏和四个儿媳妇,也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每个字都是正经官话,连一块儿就像是黑话。南氏、梁家儿媳妇,与凌家儿媳妇大眼瞪小眼了起来。旁边一个梁玉,半懂不懂的,刚听懂上半句,下半句又迷瞪了。心说,她们之前对我是真的好,没这么磋磨我。
原本,刘家和萧家一退婚,关系就变得尴尬。穆士熙的事情一出来,刘湘湘与萧司空的二儿媳妇两人手拉手、头碰头,好得跟亲姐妹似的。
凌家大娘子正不自在,梁玉又来跟她说话,还悄悄说“您听不听得懂她们说什么我怎么每个字都听得清,连一块儿就听不懂了呢”凌家大娘子心说,难道不是你们串通好了的娘娘说,你最狡诈了
还没回答,王管家的侄女儿叫香奴的飞奔了进来,一脸惊惶,爬在梁玉身边说“三娘、三娘,前面打起来了”
梁玉一惊,拍拍凌大娘子的手,拉着香奴出去了“怎么回事”
香奴如此这般一讲“奴婢叔叔叫奴婢来问三娘,怎么办”
“怎么办”梁玉问道,“宋郎君怎么说的”
“没、没说”
梁玉一跺脚“走”
她飞快到了前堂,却发现那里还在打萧、凌二人被分开了,但是凌光忽然骂了一句“谁打黑拳”喊他的小厮来上来助拳。战端再启。梁玉看一眼,袁樵躲得远远的,行,知道躲着,就受不了伤。
这才去找宋奇,钻过去将他扯了出来“宋郎君,现在如何是好”
宋奇道“三娘,三娘明天一早就要进宫向圣人哭诉”
梁玉问道“今晚我能不能将这些人,所有的人,都留在府里明天一早,门一开,我先去宫里。”
宋奇笑道“三娘真是再也不用别人操心的打,让他们接着打,打到过了宵禁的时候,想走也走不了了。”
梁玉也放心了“好你在那里做什么”后一句是问缩在廊柱边上的王管家。
王管家战战兢兢地上来,问道“三娘,这宴还怎么续下去呀”
梁玉道“酒食都留着,他们得在咱这儿过夜今晚没吃好,都给他们送到房里去。”
宋奇听到“酒食”也放心了,主要是凌光,他有了点酒,送回房去,再多多给酒。人微醺的时候喝酒是最痛快的,神仙都劝不住他接着喝醉到明天早上,梁玉早就抢先一步告状了。感谢梁满仓,他的生日不在休沐日,今天赴宴的人,他们来吃的是晚饭。
主人家有意拉偏架,还有宋奇这个卧底打黑拳,萧绩与凌光越打越热闹,把梁满仓的寿宴给彻底搅黄了。等一切平息下来,天也黑了,坊门也关了,没有手令谁也不能街上乱走。宾客们都被安排在了梁府住下。
准备寿宴的时候就准备好了房间,当时是为了“宾主尽欢、忘记时间”,现在是因为打架打超时了。
王管家亲自把两坛好酒、两席佳肴送进了凌光的房里。凌大娘子没劝住丈夫,只能眼看着他越喝越醉,一面醉酒,一面高声大骂萧家不是东西。萧司空这个老东西怎么还不早死骂完又骂梁满仓不是个东西,做局坑他。
这些话,理所当然被宋奇听了个正着,他派人盯着客房呢,只要有人出去,就引着巡夜人将他们以犯宵禁的名义都抓了,保证一个也别想跑。
梁玉挨个儿给女眷们道歉,查看她们住宿是否满意。如刘夫人、杨氏、袁氏等,都暗示她明天天不亮你就起来,去宫里哭告状去一定要抢在前面
跟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梁玉又回房,与躲避刘夫人的吕娘子商议了一下入宫要怎么说。吕娘子道“怎么说,三娘心里一定是有数的。怎么打扮却是要好好准备的。庄重一些,可怜一点。”
这一夜,梁府上下,除了不懂事的孩子,没有一个人能睡得好。
第二天一早,凌光还宿醉未醒,梁玉已经到了延嘉殿了。此时,桓琚坐在两仪殿听政,杜皇后正在梳妆,凌贤妃刚送走桓琚,想着自己吹过的枕头风。
前一天往梁家吃寿宴的人家,没有一个察觉发生了什么。赴宴在主人家里留宿,在有宵禁的年代,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情。萧司空不知道次子又打了一架,正沉着地给己方压阵。凌庆也不知道自己儿子酒后失德,他正紧张地注视着穆士熙,看他如何应对。
殿中侍御史们摩拳擦掌,因为他们发现,有几个本应该在今天出现的官员,他们没有来这是旷工
而在梁府,宋奇极巧妙地让萧绩与凌光又撞上了。众人少不得再拉一回架,齐齐耽误了去宫里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