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1 / 2)

作为医女,卫绾习医术之时,便锻炼出了一颗金刚心,八风不动,何况黑夜之中,卫绾仅能凭借微弱月光视物。

人间四月,山林之间萤火点点,浮沉灭没。

卫绾手脚轻快,避免等夏殊则醒来,利落地除了他的上裳。

他的胸口被竹刺刺穿了三个洞,断口可以摸出是被他生生拗断的,还深刻地插在他的血肉中。伤口出了不少血,瞧着狰狞可怕,卫绾为动物止血是行家里手,给人包扎却没甚么经验。仅能缓慢地替他将竹刺取出,在邻近的山涧取了水,为他粗糙清理了伤处,咬牙撕下了自己的裙袂。

裂帛之音惊扰了半昏晕睡的夏殊则,他睁开了双目。

卫绾惊骇地小手一抖,险些将抽出的竹刺又捅回了太子胸口,“殿下你醒了”

“扶孤起来。”

他眼眸冷淡。

卫绾以为是自己不经他点头擅自剥了他衣裳,致使太子殿下恼羞成怒了,吓得轻轻哆嗦,片刻作声不得。

夏殊则微微露出疑惑,继而,他明白过来,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垂了眼睑,“孤没动怒。”

卫绾虽感意外,仍坚持道:“殿下稍待,很快……”

他没说话,沉静地仰起了头,目光望着满树如擎盖的浓叶。他半边身靠在树上,气息不匀,受伤的胸脯裸于外,随着渐渐平复的呼吸略微地起伏。

卫绾将他的伤口包扎好,指尖不经意碰到了他的胸腹,察觉到太子殿下呼吸仿佛变得滚烫了,慌张收手。

他看了她一眼,自己伸手去,将玄色绸绡绣袍拢上,重新系上了盘螭牡丹纹锦玉腰带。卫绾只觉得看得惊心动魄,难得自己也烫了脸颊,但她知晓,太子殿下的耳朵一定比她的两靥还要红。

他扶着树干起身,低声道了“多谢”,卫绾不敢领受,正要说话,林中再度亮起了火把。

火光疾速移动过来,夏殊则几乎是在眼尾扫到那一片火光之时,便下意识地伸出了左臂,将卫绾挡在身后。

卫绾只来得及看见殿下抬起来护住她的手,片刻又放下,她心神微微一动。

“是大魏的人。”

卫绾抬首眺望而去,果然见到救驾来迟的高胪等人。

“主公。”高胪将夏殊则上下打量,便知他受了重伤,来时又见地上横七竖八倒了二十几具尸首,心中大震,“末将来迟,令主公受惊了,主公恕罪。”

“无妨,引路。”

“诺。”

高胪分出人搀扶太子行路,卫绾亦步亦趋跟在夏殊则身后。

沿途高胪便说道:“末将等人见到殿下的信箭,便知殿下遇伏……只是,我想不到,石首族人首领分明对殿下礼遇有加,为何突然倒戈相向”

卫绾听得出夏殊则疾行之间气息不匀,代替他回了话:“是首领的孙女,奉首领之命引我们入山,谁知她早已暗中与羌人勾通,沆瀣一气,先是将殿下与我骗入地洞,随后又引羌人前来刺杀。”

“可恨!”

高胪一拳抵住掌心,切齿道:“石首竟敢阳奉阴违。”

夏殊则没有作声。

疾行至山下,将夏殊则送入军帐,已是深夜。

卫不疑请来的汉人医士姗姗来迟,将卫绾粗糙包扎的衣衫布解开,替夏殊则又换了药。料理完之后,夏殊则便睡了过去。

卫绾回自己帐篷之中,取水净身,换了干净的禾绿绸衫,褪去了狼狈。

常百草侍奉她歇下,捧了灯盏侍候在榻,咬牙道:“他们太可恶了,竟然敢行刺太子殿下,这可是要诛灭九族的罪过。”

卫绾摇了摇头,“非我族类,无权诛其九族。”

“姑娘,那太子受了伤……”

“我知,”卫绾出去一趟,那时只顾着担忧安危,此时人已睡在安全的大帐之中,思及地洞里的光景,他靠在树上望着头顶墨绿浓叶的模样,满心复杂,“为了我受伤的。”

常百草有些害怕,“会不会有人追究姑娘你啊……”

卫绾心思更烦躁了,“不知。”当时那石首女子一掌击在她后背,她险些滚落山坡,若无太子搭救,性命危矣,可以说,如不救她,太子不会跌入地洞,也不会被捕兽竹刺所伤。真追究始末,卫绾难辞其咎。

太子殿下是个忙人,昨晚受了伤,处理了伤口,等卫绾从帐中醒来,想去瞧他一眼时,便被卫不疑告知,他已经带着高胪走了。

“殿下身上有伤,没人拦着他”

卫不疑狐疑地望着妹妹。昨晚送主公回来时,卫不疑见她浑身狼狈,裙角被撕碎了大片,便心有疑窦,没问出口,今日太子不见,卫绾的关切溢于言表,卫不疑猜测昨晚主公与卫绾之间定发生了不为人知之事。

被卫绾催促,他清咳了声,“主公伤势未愈,但无碍行军,况有医者在侧……他只是说,要问罪伊冒。”

昨晚行刺之人,是伊冒所派,羌人的首领并不世袭,而是在部落之中,经由威望极高的长者举荐。这一任首领野心勃勃,觊觎大魏膏腴之地不是一两日了,从昨晚的刺杀便可以看出,伊冒已破釜沉舟了。

只是不知夏殊则如何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