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太目瞪口呆地看着苏常鸣一步一步地走上来, 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却让她有一种胆怯,平时里的蛮横,在这一刻, 突然怂了。
随后,她跑了。
扔下还躺在担架上的苏大力, 独自一人, 跑了。
跑得很慌张, 就好像后面有恶鬼在赶她似的。
???
苏勤一头雾水。
晩晚若有所思。
孤伶伶躺在地上的苏大力:……
他娘就这样扔下他跑了, 把他一个废人扔在了这个地方, 被别人像看猴子似的看。
是什么人能够让娘怕成这样?他从来没有见过娘怕过谁?除了爹, 她很少怕一个人,外面有人说她闲话, 她也都会二话不说地骂回去。
让人不敢在外面到处说她闲话。
可如今, 这个老头出现的刹那,娘竟然浑身都在发抖,不管他就跑了。
苏大力的心里很失落。
随后, 他望向了那个让娘害怕的人, 好奇的目光中又带着恶意。
视线就定格在苏常鸣的脸上。
有刹那,他感觉到时间在倒回。
他好像看到他亲爹了?
他亲爹被抓了壮丁后, 他娘嫁给了现在的爹。
那个时候他不小了,已经懂事了。他们以为他什么也不懂,其实他什么都懂了。
现在的爹对他很好,比对苏勤这个亲儿子还好, 但他依然觉得不够。
所以他抢着要一切,所有属于他的不属于他的东西,他都要。
他做什么都想要比苏勤更好。
现在的爹一直说,他是他的儿子,亲的儿子,他脸上赞成,心里却嗤之以鼻。
真当他还小,什么都不知道?他亲爹被抓壮丁的时候,他已经五岁了,什么都懂了。
他只是不说而已,在后爹下面吃饭,没点眼力界怎么行?
好在,现在的爹也就是他二叔,对他很好,好得都让他怀疑,他是他的儿子?
后来想想也明白了,对他好或许也是做戏给村子里的人看吧?也可能是真心的,毕竟他虽然不是他亲儿子,那也是侄子。
他也埋怨过自己的娘,亲爹走了,为什么要嫁给二叔?什么人不好改嫁,要嫁给自己的小叔子?虽然村子里也有这样的情况,甚至兄弟二人共用一个妻子的情况也有,但他依然无法接受。
村子里这样的情况,毕竟是不多,大家还是知道一点儿羞耻心的。
他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村子里没人说这件事情,或许是顾及他?怕他这个小孩子内心受到受伤?
后来战乱了,大家肚子都填不饱了,谁还有这样的心思去议论别人家的事情?村子里也是逃难的逃难,跑的跑。
后来解放了,这样的往事也被尘封了。
但他没有忘,哪怕现在的爹真的对他很好很好,把他当亲儿子一样看待。
“爹?”苏大力有些激动地喊了一声。
这一叫,苏勤瞪大了眼睛:???
老大为什么喊大伯叫爹?
这什么情况?
晩晚一脑门的官司,看看大爷爷,又看看苏大力。
苏常鸣说:“别乱叫,我不是你爹。”
苏大力说:“你是我爹啊,虽然爹被抓壮丁的时候我还小,但我已经五岁了,懂事了,我记得很明白,你是我爹。”
苏常鸣看了一眼四周,四周围看热闹的那些运输队的工友们,已经被邵长青派人给隔开了,他们的对话,也没有人听到。
苏常鸣虽然讨厌苏老爹和苏老太,但他重面子,这样的家庭丑事,传出去并不是什么好听的事情。
虽然村子里那些老人也都知道他们家那点儿破事,但并没有闹得人尽皆知。
“我不是你爹,你爹是苏老刀,不是我苏常鸣。我做了五年的绿王八,怎么?你还想碰瓷我?”对这个带着耻辱性的孩子,苏常鸣一点儿好口气也没有。
哪怕他知道,苏大力是无辜的,这一切的错都是苏老刀和自己前妻的错,跟孩子没关系。
但是这个象征着他戴了绿帽子的孩子,他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苏大力:……
苏勤:……
晩晚目瞪口呆。
这故事怎么透着一股子的狗血?
她将事情窜了起来,大爷爷那只字片言,还有苏老太那慌张的神情,让她窜成了一件事情:她奶奶苏老太是大爷爷的前妻,爷爷苏老刀绿了自己的哥哥,睡了自己的嫂子?
天雷滚滚,晩晚感觉满脑子的浆糊。
“这是怎么回事?”苏勤从一件事情中还没有回过神来,如今又被另一件事情砸得满脑子的糊涂。
苏常鸣看了他一眼,“跟我来吧,我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告诉你。这事在我心里藏了四十多年,该真相大白的时候了。”
……
一家子,并没有回苏勤的家里,那边人蛇混杂的,万一被哪个工友看到了,这也不是什么要脸的事。
随着苏常鸣,大家去了他们下榻的酒店。
邵家把酒店顶楼一层都包下来了,住的又是总统套房,房间很多,也很宽敞。
苏勤一家,都云来来雾里去,满脑子的官司。今天发生的事情,让他们都不知道怎么办。
苏常鸣看着苏勤的样子,沉着脸说:“我是你爹,亲爹,怎么,看到我出现在这里,你不开心?”
“不是,大伯,我……”
“给我好好说话,一个大男人,说话这样吞吞吐吐的,你还像我的种吗?看看你娘都把你教成什么样了?”苏常鸣恨不得敲他脑袋,“还有,我是你爹,不是你大伯。”
邵长青说:“二伯,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你是爷爷的儿子。”
苏勤脸色一白,哪怕他已经想到了这个结果,也还是目瞪口呆的表情。
那边苏大力也被带到了酒店里,倒不是说有多想着他,而是把他一个人扔在那里,谁知道他会乱说些什么,就给带了回来。
他说:“不是,……爹,我才是你的儿子,苏勤他怎么可能是你儿子?”
看着亲爹这边那穿着那打扮,一看就是富贵人,他才是他的亲儿子啊?
苏常鸣说:“闭嘴,老子还没糊涂到自己的亲儿子也认不出来。我一个A型血的人,跟O型血的人可生不出来一个AB型的孩子,少在那里给我乱讲话。”
见苏大力还想说话,邵长青说:“大伯,其实这事,不是你想认,它就存在的。是不是爷爷的孩子,咱查过DNA就知道了,这才是铁证。”
苏大力不知道那什么“地”的东西是什么,但也听得出来,那个东西可能很厉害,能够把父子关系给查出来。
苏勤说:“这到底怎么回事?我……”
看着自己的亲儿子那要抓狂的样子,苏常鸣叹了一声,这孩子从小被养在纪红果的身边,又被这样教育长大,被教育成这样,他除了心痛之外,更多的是对苏老刀夫妻俩人给恶心的。
“这件事情藏在我心里已经四十多年了,我只告诉过老伴,当时说的时候,也没有详细说,只说了个大概。这事,那是我一辈子的耻辱……”
苏常鸣眼睛望向了远处,缓缓地说起了这一件尘封多年的往事,一件让他当了活王八的丑事。
……
苏老冒和苏老刀,虽然不是孪生兄弟,但兄弟两人长得很像,年龄也只差了一岁。
他们的娘在生苏老刀的时候,身体就不好了,在他们一个八岁一个九岁那一年,去世了。他们的爹并没有续弦,一直即当爹又当妈的,把他们抚养长大。
苏老冒十五岁那一年,他爹苏太爷用仅有的五块大洋,给他娶回来一个妻子,就是纪红果。
纪红果年轻的时候,长得非常的漂亮,性子又彪悍麻利,很得苏老冒的喜欢。
结婚那年,苏老冒十六岁,纪红果十五岁,夫妻两人不说蜜里调油,倒也相敬如宾。
苏老冒对这个妻子很喜欢,他出外做短工,做生意,只想给妻子一个好生活,让她过得好。
因为经常出外做短工,又总会进城卖他做的扫帚簸箕竹篮啥的,日子过得还算好。至少,家里能够经常的吃上几顿荤菜。
他有时候出外打工,一去就好几个月,有时候出去做小生意,也会十天半个月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