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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家老宅距离郊外风景区不远,相对偏僻,依山傍水,环境清幽。

这座带花园的独栋别墅有好些年头了,翻修过几次,最早只有上下两层。只因为江老爷子长久以来有个四世同堂的愿望,三十几年前,扩建成了四层。

夕阳西下。

老太太晚饭一向吃的早,饭后是雷打不动的乘凉时光。

她坐在最喜欢的藤椅里,摇一把扇子,看着夕阳余晖中静谧的花园。

江采坐在她身侧,犹豫了一阵子,小心翼翼的开口:“妈,我听李妈说,陈樱那丫头失心疯了――怎么怀的孩子,跟谁怀的孩子,她全忘记了。”

她是江复生的小姑姑,老太太生她生的晚,她比江复生也没大上几岁。

老太太抬一抬眼皮,“不止。她还以为自己嫁给了阿源。”

江采倒吸一口气,喃喃:“作孽哟。”

老太太摇头:“大人小孩没事就好。真忘了也不是什么坏事,你劝劝复生,让他多陪着陈樱,感情是培养出来的。”

话音刚落,唐书琴推着江老爷子出来了。

老爷子隐约听见‘小孩’两个字,耳朵竖了起来,环视四周,“大胖重孙”

老太太瞅他一眼,“还没影儿呢,在你孙媳妇肚子里。”

老爷子不甘心:“大胖重孙!”

老太太笑了,存心逗他:“怎么就得是大胖重孙,瘦点也好,人精神。要是个重孙女就更好了,孩子们大了,一个个的都不想着回家,有个贴心的小棉袄陪着,这个家才不会太冷清。”

江采汗颜,移开目光。

老爷子固执:“胖孙子,胖孙子!”

老太太继续摇扇子。

江老爷子年初二度中风后,腿脚不灵便站不起来,出入需要轮椅。

人也变得痴痴傻傻,从前雷厉风行的一个人,现在像个话都说不利索的倔孩子。

江采看向老太太,“妈,复生还没跟陈樱领证呢”

老太太叹气:“没有。”

江采不禁着急:“再拖下去,别的不怕,就怕陈樱反悔。不管怎么样,得先定下来!”

老太太冷哼一声:“复生巴不得她反悔――这混账东西铁了心一个人过了。”

她的语气难得强硬。

近年来,老太太越发的慈眉善目,然而这一刻,目光中又有了年轻时征战商场的凌厉气势。

她是真的气不过。

江采忍不住替侄子说上几句:“他和陈樱……终究是个意外。他不想占人家小姑娘的便宜,陈樱也实在可怜。”

老太太淡淡道:“对他来说是个意外,对我来说,是我这些年戴上老花镜抄的上百佛经,还有拖着这把老骨头去寺里烧的香,终于求来了回报。”

江采不说话。

老太太消了气,问:“至于陈樱,照片那事怎么处理的”

江采说:“复生让人打了招呼,各大平台都压下去了。网上的人也就一时起劲,时间久了就没人议论了。只是,陈樱的风评到底受了影响,免不了出去被人指指点点。换个乐观点的还好,陈樱……妈,说实话,我担心那孩子看不开。”

老太太眯起眼,说:“趁早把她从医院接回来,别让她受外边的委屈。”

江采点头:“我找个机会和复生说。”

天际逐渐暗沉,老太太的脸色也有些阴郁,“谁找人偷拍的,查到了吗”

江采转过头,见唐书琴推着老爷子在花园里散步,这才回答:“查了,阿源的女朋友。”

老太太不语。

江采问:“妈,要我和二哥处理吗”

老太太想了想,说:“你们都能查到,复生早该知道。他的老婆和孩子,他不会自己处理么”

――只怕很快就不是了。

这话,江采只敢在心里嘀咕,万万不敢出声。

又过了一会儿,天黑了。

江采扶起老太太,唐书琴推着老爷子,四个人一起回屋。

刚进门,好巧不巧,正撞上回来拿东西的江复生。

贺振飞左手一个公文包,右手一个小行李箱,站在江复生身后,这会儿有些尴尬。

老爷子一看见他们,不知想起什么,激动起来,怒视老太太:“打我孙子,坏!不准打我孙子!”

老太太气不打一处来,瞪了回去:“我叫老二行的是家法,你们江家老祖宗定的家法!也就你现在这样,换作从前,你早挽袖子亲自上了!”

老爷子吹胡子瞪眼,一副要吵架的样子。

唐书琴哄了几句,跟江复生打了招呼,忙把他推走。

江复生走不掉,干脆大大方方留下来,叫了声:“奶奶,小姑。”

老太太看着他,意味深长:“陈樱住院后,你都快成家里的稀客了。”

江复生解释:“公司忙,事情多。”

老太太不咸不淡的:“你总有理由。”

江采咳嗽了声,招呼他:“复生,坐下陪你奶奶说说话,你最近不怎么回来,老人家可想你了。”

她走到另一边泡茶,贺振飞过去帮忙。

老太太招招手,叫江复生坐她身边,问他:“背上的伤,好点了吗”

江复生笑笑,“早好了。”

老太太摇头:“还有药味,隔老远都能闻到,你没闻到么”

江复生平静道:“贴久了膏药,味道不容易散。”

老太太不戳破他,沉默片刻,叹了口气:“叫你二叔打你,是你该!关心你,是因为你是我一手带大的孙子。你爷爷那样了都知道心疼你,我能不心疼吗”

江复生看着老人,平和而温柔:“我明白。”

老太太点点头,问:“你为什么该打,知道吗”

“犯了错。”

“犯错未必要动用家法――”老太太说,“谎话编的再好,你糊弄不了奶奶。你说你酒后失控,可我问了小飞,那天你压根没碰酒,他说你病了。”

江复生语气平淡,“醉酒也好,病了也好,都是一时放纵。”

老太太断然道:“谁都可能一时失控,你不会……到底是真的放纵还是念念不忘,你心里有数。”

“奶奶教训的是。”

老太太苦笑。

别人都羡慕她有个万里挑一的好孙子,一表人才,性格尤其好――和他一般出身显赫的少爷,哪个不是有点这里那里的小脾气,触了逆鳞可了不得。

江复生不一样,生意之外,他几乎从不令人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