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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所有人都回房睡觉,雨桐还在琢磨。舅妈到底是什么人如果是天生痴傻,怎么会知道用芦荟擦手毕竟,早上才告诉她辣椒很辣,吃了肚肚会痛,晚上她又能傻乎乎吃一勺辣椒。

辣到胃痛拉肚子都没能让她记住,除非有些事是骨子里就知道的。

她现在的口音已经被当地同化,听不出来自哪儿。

“不去睡觉想什么呢”张灵坤肩上扛着一条白毛巾,刚洗完脸。

雨桐犹豫一下,“舅,能不能问你个事儿”

“嗯。”

“我舅妈她你们以前是不是认识呀”

灵坤手下一顿,看向繁星点点的夜空,“是。”

“那舅妈怎么会生病”她没用“变傻”,总觉着太戳心窝子。

张灵坤手背上青筋爆起,看着黑洞洞的门口,院里灯一关,那儿就像一张血盆大口,看不清獠牙,闻得见血腥味,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生活何尝不是如此表面风平浪静国泰民安,实际却是无数年轻的生命在咬牙负重。

如果不是为了找他,一一现在该退伍了,回到城市,有一份光鲜体面的工作,嫁一个温柔体贴的男人,生一对聪明漂亮的孩子。

她的人生,本不该如此。

遇到他,便是最大的错。

“舅舅”

“嗯,你说什么”

雨桐心知他还是有事藏在心底,“我问舅舅知不知道舅妈家是哪儿的,他们知不知道舅妈在这儿。”

“你放心,我在想办法。”

雨桐心内有无数个疑问,可能是舅舅人好,她胆子也大,“那我舅妈想不想她家里人”

想。

怎么会不想,世上哪个孩子不想爹娘

以前刚到部队,她整天娇滴滴的,跑个一公里都要哭。野外训练时在草丛里趴得久了,被虫子咬了,也要哭。夜里想家想到睡不着,还是哭。

招进来时是文艺兵,结果拉筋疼得快哭死过去,唱歌吊嗓子痛得几天说不出话。算了,那去医疗队吧。

谁知一见血就晕,看见针头就掉眼泪,连三岁小孩儿都不如。

好吧,那去炊事班总行吧掌不动勺,淘米洗菜没啥技术含量总行了吧

可她还是受不了。

整个连队,谁都知道她是个爱哭鬼,娇气包。领导一提起她就头大,她爸说扔来锻炼锻炼,可她啥也不会干,又不能真把她扔回去。

但就是这样不受人待见的爱哭鬼,在他伤了腿动不了时,衣不解带给他端屎端尿,每天笑眯眯问他想吃啥,她抬两个饭缸去食堂打,挤回来的时候,排骨汤已经洒了一半。

还红着眼圈让他快喝。

当时他就觉着,这女孩并非别人说的那样。她只是一个被惯坏的小姑娘,受不得委屈,但凡是交给她的任务,就算是哭着也要干完。

他的照顾,让离家千里的她倍感温暖。他的幽默风趣,见识不俗,让她喜笑颜开。养伤三个月,俩人慢慢熟悉起来,她居然说要嫁给他。

二十七岁的张灵坤被吓坏了。

他从未经历过感情,姐姐姐夫也是媒人介绍见一面就结婚,在他的意识里,不知男女之情是什么样。但可以肯定的,他只是把她当小妹妹。

而且,她虽从未说过,但从言行举止不难看出,出身该是非富即贵。贫穷农家子的他如何消受得起他更怕她的言论只是一时兴起,稀里糊涂,自己也搞不懂自己要的是什么。

婚姻大事不是闹着玩儿的。

所以,他跑了。

主动申请去执行最艰巨的任务。他知道危险,知道家里父母的期盼,知道任务不是非他不可。

可他还是去了。也许,离开一段时间,她就会忘了自己。

那次的任务跟以往无数次一样,获取目标信息后,找好隐蔽点,测算风速和距离,找到至少三个狙击点,等待机会。枪对他来说,已经成了身体的一部分,闭着眼睛,光听风声他就能命中一百米外移动目标。

十六岁就来当兵,现在年纪大了,家里催婚,部队编制也有所调整,他寻思着明年提转业的事。最好能转回地方,离家近,照顾爹娘也方便。

后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俘的,只记得胸前一痛,来不及测风速估算弹道,来不及隐蔽,人就昏过去了。

醒来的时候,两个大胡子敌人正在拷问边防部署,胸前的血止住了,但弹头还未取出,随时都有感染的风险。只要他说出他们想听的话,他可以立马接受治疗,甚至可以回家。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进部队第一天,“忠诚”两个字就刻在骨子里。

硬扛了四十多个小时,敌人还是给他做了手术。他活着更有用。

其间半年多,被关在黑牢里,分不清白天黑夜,所有听过的没听过的酷刑都尝试过数遍,痛到极致时他也想一死了之。但敌人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后来,另一个队友也被俘了。

他才知道,这半年里,有个女孩一直在找他。死亡抚恤金都发到家了,她依然坚信他还活着。

原来,娇气包坚强起来,连他都汗颜。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第三更,可能会很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