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譬如朝露(6)(2 / 2)

三日月宗近一直都非常温柔,虽然生活中不擅长照顾自己,但作为在审神者中人气第一的稀有五花刀,他一直都是这座本丸付丧神的保护伞,从始至终都纵容着同伴们的任性,从不指责他们犯下的过失。

不过现在,与其让一期一振就这样陷入疯狂,把事情又一次推向无解的深渊,三日月宗近终于下定决定,不再考虑他的心情。

“一期殿,我希望你能冷静下来想一想,如果我们不在幻境,而是身处过去,你打算如何选择?是包庇乱,让他拖着本丸里所有的同伴们下地狱,走向我们都见过的那个结局,还是选另一条路,至少给其他同伴一个机会,给他们一段平静幸福的生活?”

一期一振勉强凝聚起来的精神,被三日月宗近的话击散了。他恍惚地问,“三日月殿,您在说什么?”

“我在说,我们现在所经历的,可能都是真实的。”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三日月宗近便平静下来,思路清晰地向一期一振讲明了他得出这个结论的依据。是幻境,消耗巨大,同时……像一期一振所说的,只要摆正心态,就不能再给他们造成伤害;是回溯过去,更加简单方便,也能令他们无法挣脱。

一期一振一向不吝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人类的内心,他几乎是立即就认同了三日月宗近的推测。他绝望地抬起头,望进同伴美丽的眼眸。有很长一段时间,他甚至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当他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无力保持站姿,跌坐在地上,正在捂着脸流泪。

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要把他逼到这种绝境上来?

三日月宗近读懂了他没有说出口的疑问。

一期一振真的不懂吗?

反正话已经说开了,再藏着掖着的掩饰,也不可能骗过设局折磨他们的人。再说,在这种既强大、又擅长玩弄人心的高手面前,三日月已经不指望自己能够成功反杀了。他已经深刻地领悟到……操纵他们命运的那个人,是怀着怎样的目的,书写了现在的剧本。

由于自身性格的原因,他的领悟和忏悔,可能永远都达不到这个人期待的浓度。不过,一期一振却不是这样,把他当做祭品的话,也许能够求得他的宽恕——可对三日月宗近来说,他想守护的同伴,又只剩下眼前的一期一振而已。

“一期殿,希望你能够吸取之前的教训。你的演技也许骗得过审神者,但却骗不过你的弟弟们。请不要再对琉璃小姐心存恨意了,她在生前从来不曾亏待过我们。是整个本丸的同伴们,将怨气发泄在无辜的她身上,是你利用她的感情欺骗她,是我……给了她一线希望,又在她为逃生做最后一搏时将她斩杀。”

三日月宗近平静地说,“我们杀死了她,她才会化为厉鬼报复。如果要恨,去恨走错了路的同伴、去恨丢掉了高尚品格的自己,或者……来恨我吧。”

“可是……”一期一振终于崩溃了,他捂住眼睛,眼泪却不停地涌出来,他挣扎着说,“前田、秋田、山伏国广……他们是无辜的!他们从来没有参与过……”

三日月宗近笑了起来。

“一期殿,请不要再这样难看地胡搅蛮缠了。如果你把所有审神者作为一个整体,理所当然地仇恨他们,那当然也不能要求琉璃小姐将付丧神视为单独的个体;如果……你承认每个审神者是不同的,那么……琉璃小姐至少是我们名义上的主人。明知道主人正在遭遇苦难,家臣却毫无作为,坐视主公受辱死去,在我们的时代,这是什么样的罪名?”

一期一振听着这些话,仿佛被无数锋利的刀锋刮过一样,剧烈地颤抖着缩成了一团,三日月宗近同样也品尝到了痛苦的滋味。他原以为自己并不认同他所说的这些,但当他亲口说出这些道理来,才发现……他其实也明白,自己在很早之前,就已经走错了路。

审神者是一个整体吗?失去了记忆的一期一振可能无法分辨这中间的差别,但他记忆中曾经出现和消失过那么多的人类……又为什么要把他们同化,认同自己为了其中某一个败类,而与锻造他、赋予他生命的种族为敌的行为呢。

因为沿着这条路埋头走下去,总比承认自己已经变得面目全非,跟其他光风霁月的三日月宗近完全不同,要简单和舒适得多;迁怒弱者,比剖开自己的心,直视腐坏的那一部分,也要容易得多。

可人类并不都是弱者,当他遇到了无法战胜的强者,只好故技重施,重新为自己再选一条容易走的道路。

他们可能早就被初任审神者杀死了……乱藤四郎、一期一振、三日月宗近,现在支撑着他们身体的,只是死后怨气所化的妖物。

三日月宗近握住了自己的本体,耐心地守在一期一振的身边,等待着他平静下来,能够有足够的能力担任审神者的护卫。这样,他才能暂时离开,去折断乱。

过了很久,久到三日月宗近还以为自己今后只能孤军奋战时,一期一振才擦干眼泪,重新站了起来,对他说:“……你留在这里,乱那边……请交给我来处理。”

就算是三日月殿也不行,他再不会让其他人伤害自己的弟弟了……

……

提前一个小时起床,工作了一小会后,距离早饭还有一段时间,都彭稍稍有点疲倦。他到厨房看了一圈,发现今天恰好又是烛台切负责早餐。高大的付丧神看到他吓了一跳,审神者仿佛看到一条炸毛的尾巴在他背后绷成一条直线。

给他帮忙打下手的,是呵欠不断、正在偷偷往自己嘴里塞点心的明石国行。这个小男孩显然也没想到会碰上主公的临检,记起打赌的内容包括不许吃零食,连忙一口把饭团塞进嘴里咽了下去,被噎得翻起了白眼,差点直接中伤。

审神者无奈地叹了口气,弯下腰,帮他拍了拍后背,从冰箱里翻出两盒牛奶,打发这个添乱多过帮忙的小家伙说:“去找萤丸玩吧,别在这里捣乱。”

明石国行瞪大了眼睛,不太懂自家主公为什么今天会这么温柔好说话。他急匆匆地点头,抱住牛奶,一溜烟地跑掉了。转弯的时候还极为有个人特色地踉跄了一下,险些没有再来一次平地摔。

都彭和蔼地望着明石的背影消失,从橱柜里翻出干净的围裙穿好,对一旁正在尽量减少存在感,看起来很想把自己嵌进墙里的烛台切说,“过来,帮我系上。”

“您、您今天还有其他工作吧?在厨房待着的话,一会出门前又要再洗一次澡了。我这里不需要帮忙,只要稍等片刻,早餐马上就做好了。”烛台切光忠还想要挣扎一下,他真的不想跟自己敬爱的主公在厨房里单独相处。

都彭没说话,扫了他一眼,秒怂的太刀连忙走过来,帮他系好后面的绳结。审神者满意了,在料理台前逐一检查食材,确认今天早上的食谱,挑选好刀具,开始帮烛台切准备早餐。几分钟后,他才感觉到高大的青年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继续刚才的工作。

审神者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

唉……胆子实在太小了……

你看,在对待烛台切的时候,他明明已经是如此温柔,和克制。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这是你们要的日常甜宠,可惜烛台切看起来并不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