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我。"伊莱恩战战兢兢地答道。
带头那位教宗骑士躬身行礼道:"我是教宗骑士团第二支部的骑士长,米莱托的马尔库斯,负责护送若弗里医师到圣地梵蒂冈。"
"额,有,有劳了。"伊莱恩道。怎么一上来就是教宗骑士团的骑士长,伊莱恩原来这么被重视的吗?
他于是多打量了一下那位骑士长。那俊秀的面容教宗骑士团队长年轻有为,其眼中闪现着睿智的光芒,说不定是位老谋深算的人物。他表现得十分大方得体,该尽的礼数都准备充足,显然在骑士团内部也很受欢迎吧。这人和又蠢又丑的伊莱恩刚好是两极反转,伊莱恩想要的东西,对方全都得到了。如果不是伊莱恩身份特殊,对方这种大人物大概都懒得搭理他吧。
"话说,"马尔库斯试探地问:"我接到消息,与若弗里医师同行的应该还有某位英格兰贵族。那位贵人不在吗?"
"不,不清楚。大概中、中途下船了吧。"伊莱恩模棱两可地答道。
"好吧。只是多嘴问一句而已,别在意。"马尔库斯骑士长没有追问下去,随口答道:"那么我们走吧。"
"嗯,嗯"伊莱恩点头道。
"那么,是时候该道别了。"一旁的新月佣兵团队长汉诺威道:"我们的合约也只是负责把若弗里医师送到那不勒斯而已,之后的事情就交由教会来接手了。"
"嗯嗯,承蒙照顾了"伊莱恩道。
"哪里。总觉得我们只是一路上看风景,都没帮上什么忙。"汉诺威道。
"一路平、平安无事才是最好的。"伊莱恩嘴上说,心里却在纳闷。在这表面上的平安无事之下,却有多少险情在暗中起伏。
佣兵团的人往船的方向走,但一名戴着头盔,全身包扎着绷带的大汉却留在伊莱恩身旁。
"这位难道不是佣兵团的人?"马尔库斯上下打量着那名大汉。
"这位是我的助、助手,戈歌德。"伊莱恩答道:"因为和我一样对黑、黑死病有免疫力,就留在身、身边做助手以及保镖的。去圣地之行请一、一定要戴上歌德。"
"请多指教。"戈夫用极其沙哑低沉的声音道,仿佛他的声带已经被破坏得面目全非了。
"这和说好的有点不一样"马尔库斯骑士长却摸着下巴思量道:"可以让这位歌德先生脱下头盔露个脸吗?总不能让可疑的人物就这样进入圣地。"
果然还是不行吗。伊莱恩不禁纳闷了。
"不怕吓着你的话------"戈夫没有多想就脱下那铁水桶般的钢铁头盔,露出的却还是被绷带包裹着的脸。那脸毁容得颇为彻底,虽然伊莱恩已经用药物给脸上的烧伤做过处理,它如今看起来还是十分可怕,即使从绷带下面露出来的只是很小的一部分皮肉。
"歌、歌德先生在黑死病感染的村子里工作,误被大、大火烧伤,还没有康复"伊莱恩编造道,虽然是最初就想好的谎言,他背诵出来时还是有点不自在,深怕被拆穿:"总,总之就是这样啦"
"也罢"看到戈夫那张可怕的丑脸,马尔库斯居然没有深究下去:"查理七世陛下自然不可能随便把他最重用的医师简单地送来罗马。他有他的想法罢。"
不,并没有。伊莱恩心里嘀咕道。
"且不管你的助手是谁。可不要在圣地里乱来哦。"马尔库斯骑士长道:"哪怕阁下是位受到重视的贵人,惹怒教会也是会遭到严惩的。"
这是在给他忠告吗?伊莱恩不禁疑惑。可是为什么堂堂的教宗骑士团的队长,要亲切地给他这种忠告?
"总之,请上马车吧。接下来要长途跋涉,可能会比较辛苦。"马尔库斯又道,把早已准备好的马车的侧门打开,做出请伊莱恩先上车的礼节。
伊莱恩被困在这个世界十年以来,还是第一次被这种身份的大人物如此礼待。上车时他不由自主地有点脸红。以前哪怕是被贵族们当作医师般厚待,人们也总会以各种奇怪的目光看待他这个白化病人。贵族们大概知道伊莱恩只是雅克科尔捡回来的养子,只是一种"商品",即使有办法治疗黑死病,本质却是一名卑贱丑陋的平民。所以贵族们虽然表面上装作恭敬有加,实际上没几个人正眼看过伊莱恩。
哪怕是法兰西国王查理七世也没怎么把伊莱恩这个"医师"当作一回事,终究只是把他当作发泄欲望的玩具。而现在他让伊莱恩去圣地梵蒂冈给枢机主教治病,无非是把"玩具"转让给人,以获取更大的利益。
这点道理就连愚钝的伊莱恩也懂。他只是被利用惯了,对这一切麻木了,或者强装麻木而已。他咬紧牙关忍耐了十年,并不是为了让自己在这个九百年后的异世界里活得更好。他只想让一切尽快结束,救回格林薇儿王后,好让格林薇儿王后去救他的雷欧波特而已。
伊莱恩本以为别人怎么看待他根本无所谓,他也习惯了被轻视和歧视。撇去"能治愈黑死病的医师"这层糖衣,伊莱恩本质上不过是一名又胖又丑又没啥能耐的平民而已。
然而,这位马尔库斯骑士长他给人的感觉和那些法兰西贵族完全不同。从他的话语、他的一举一动中,伊莱恩都能感觉到一份真诚。为什么几乎拥有一切,有头有面的大人物,却要对伊莱恩这种一无是处的胖子表达出这份礼敬与真诚?伊莱恩完全想不明白。也许教会之中也有好人,教会的人也并非如亚瑟他们所说的那样坏?
即使明知道教会是他们的敌人,难道,他们就真的不能和教会和平相处?一定要厮杀个你死我活?
带着莫大的疑惑与不安,伊莱恩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