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053(1 / 2)

至深者 蔡某人 3473 字 25天前

这时, 北方初冬的阳光苍白无力, 悬于头顶,乡间荒凉的羊肠小道上有两个穿黑色衣服的男人蜿蜒而上。

临到跟前,助理的手遥遥一指, 荒草间一个类似土丘馒头样的崛到视线里来。

而四周,是呜咽的冷风和恣意生长并零落的杂草, 乱石硌脚。

助理很有眼色地离开, 说“我在下面等您。”

即使做过预设,但陆时城还是像乍然见到阳光的吸血鬼那样被灼伤了一瞬。

难以形容。

那个羞涩纯情的少女, 竟然就藏于眼前这片芜寒之中。陆时城的眼睛迅速红了,心里升腾起此生从没有过的感觉

坟头内外, 天地有别。

而生死限人,死亡面前的渺小荒谬像冷水浇灌。

他一时间竟不知做点什么好, 是的,时隔十七年他再次见到云昭, 而他,比云昭大了十七岁, 一年是一岁。

世界飞速发展变化, 信息繁荣, 人性不改,不知不觉里,人间已是十七载春秋。陆时城一个人在冷风中下沉, 站许久。最终, 默默把那束祭奠的白菊轻轻放下, 这里太乱了,从未有人修葺。

生前身后,云昭都是如此凄凉。

有种人,原来生到这世上就是要受苦的。

世界荒诞,人间疾苦,在这片不变的土地上不断上演。

他慢慢把手套拿下,脱去大衣,挂在旁边柏树上。又蹲下来想把周围杂草清除。可惜,枯死的长草,也如此坚韧,划的手心火辣辣疼。

没做过粗活,这双手,整洁修长,骨节分明,却只习惯拿笔夹雪茄。或者,这十七年间,他用这双手抚摸过无数,可都不是她。

折根树枝,陆时城长臂舞甩几圈,把长草先击倒,掏出火机,点燃烧尽。慢慢的,他额头上沁出亮晶晶的细汗。

再把周围大小不一的石块整理了,围出来,半小时过去,这里看起来稍微像点样子。

陆时城双手布满半湿不干的泥土,拍了几下,旁边白色菊花在风里摇曳着。

忙碌半日,他轻喘着深深注视这座孤寂的小坟。那个女孩子,就这么孤独寂寞一个人过了十七年。

陆时城捧起一抔新土,顺着指缝,流沙般洒落。视线模糊,钻心痛楚一遍遍滚过四肢神经。

他含着热泪无法原谅自己。

为什么要错过,为什么是这个样子,她死了,一个人在地下会害怕吗

死亡在剥夺活人的一切机会。

从不信鬼神灵魂的陆时城,此刻,只更希望最好什么都没有,死了就是死了,一切感知都不会再有。

“好久不见,云昭。”陆时城轻声开口,“这是我第一次来看你,以后不会再来,但我不会忘记你,相信我。”

这个念头更强烈,更清晰,他不允许自己遗忘。是的,否则云昭就太可怜了,这个世界上没有记得她,没有人怀念她。

可是,明明那个美好的姑娘,来过,活过,也爱过。是世界辜负了她。

冷风割脸,眼泪清亮,陆时城拿起白菊,在上面落下一个吻,放到脚下,告诉她

“差点忘记了,我叫陆时城,是那个在你隔壁班级的人,我现在比你大了十七岁,已过而立,云昭,还能认得出我吗”

他忽然泪如雨下,“我心里有你,没变过,十七年里没有一天忘记过你。只是以后,我不会再喜欢你了,原谅我,云昭。”

没有了,这就是两人之间的全部。

当年,在父亲的葬礼上,他一滴眼泪没掉,骨头极硬,在陆时城的人生字典里没有软弱多情一说。父亲去了,可他还有母亲和幼弟,偌大的中盛风雨飘摇,他没时间流眼泪。

不知过了多久,陆时城最后深深看一眼眼前小坟,转过身,不会再回头。

“小伙子,你从哪里来认得这女娃娃”那边放着几只羊的老伯,叼着旱烟袋,看他很久了。

这么冷,山上没几个人。

此刻,眯着眼,啪嗒啪嗒磕了两下烟袋锅。

陆时城不习惯和陌生人搭话,见是老人,收敛下情绪客气说“很多年前认识。”

老伯一双浑浊的眼转到自己的烟袋上,说“有心啦,这些年我是头一次见有人来看这女娃娃。”

这嗓音,无限沧桑,紧跟着一声叹息落在冷风里,“可怜,吊死的时候都没成人。”

陆时城一颗心急遽往下沉去,他本想走的,霍然抬眸

“您说什么她不是失足在水库溺亡的”

怎么会呢当时,卢笑笑告诉他,云昭在乡下水库被水草缠了脚,不幸溺亡。他不能接受,中途,匆忙回国办没办完的手续,后来出国一走经年,只在过年时回来探望双亲。

不敢碰触,他从不轻易碰触往事。

只是让云昭这个人在心里活着,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枝繁叶茂。

“要说这件事,”老人摇摇头,“我算算,十七年了,好多年轻后生都不知道,这女娃娃,在城里读书不知怎么的读坏了性子,本来说出了伏天要去念大学。谁知道,黄花大闺女都没成人呐怀了野种,嫌丢脸,找根绳子不吱声把自己吊死了。”

阳光正好,陆时城面上失血,整个人像被话语浇了层沥青,不能动弹。

好半天,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您没记错”

老人不过回想起一件陈年往事,云淡风轻间,是一双看透世事有点麻木又有点唏嘘的眼。

下来一路,陆时城踉跄恍惚得厉害,整个胸腔饱溢。

一层又一层的黑暗落下来,以至于,他看到自己的黑色轿车,眼睛都痛。

车子上路,助理从内后视镜不时瞥一眼陆时城,他面无表情,可极为苍白,映衬着黑色毛衣,凝固了,整个人跟活在黑白照片里一样。

下班后,岑子墨隔三差五往美容院跑。美容院老板是熟人,和她一样,阔小姐,无所事事地开了家美容院,人生头等大事是美。

岑子墨就没少女过,这辈子,好像直接从童年蹦到美艳风情这一层。不过,也有好处,十年前她这个样子,十年后还这个样子,简单说,耐老。

做sa时,照例用轻松不屑的语气说自己男人,听得熟人一会啧啧,一会笑,到最后,言简意赅总结

“子墨,你真好命,嫁个那么本事的老公,皮相又一等一的好,哪里像我老公,最近又肥了,感觉都能流油。他坐在那对我笑的时候,我真的想吐。”

但转头又说男人在开发区投资的事情,女人之间的较量,无处不在。

出来后,岑子墨立刻垮了脸,她戴上墨镜,独自驱车回父母家。还是老样子,上来就被岑母劈头盖脸一顿数落

这么冷的天,岑子墨光着两条腿。

“好好作死,将来怀不上孩子就该鬼哭狼嚎了”

不提孩子还好,一提就炸,岑子墨心里雪亮,她清楚,这辈子可能跟陆时城都不会有孩子了,至于其他男人,不可能,这辈子她岑子墨要生就只生陆时城的孩子。

“好歹穿条丝袜”岑母又心疼又生气,“不是有那种肉色看不出来的丝袜吗”

岑子墨鼻腔里透露着不耐烦“您懂什么呀,那穿上看起来跟义肢呢,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