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1 / 2)

紫川 老猪 11467 字 22天前

帝国历七八0年的十一月,酷热难当的炎热天气渐渐消退,虽然第一场雪的踪迹还迟迟不见,但浓浓的秋意却已经清楚地表现在凋零的落叶和光秃秃的枝头上。

落ri在西边的天际发出最后的无力光芒,映照在马蹄踏过的枯黄野草。

骑兵侦察队迎著落ri方向疾驰而过,落ri的余辉在骑兵们跳跃的身影上镀了金亮的一层。

队列的前头指挥的军官突然一举手:“停下”勒紧了战马,马匹长长的一声嘶鸣。

后面的骑兵也跟著一个接一个地停下,不羁的马蹄踢打著枯草,胡乱地原地兜著圈。后面的另一个骑手赶上来问:“白川,干嘛停下”

白川没有回答,偏著脑袋侧过头去,彷佛在倾听著什么,鼻子使劲地吸著气:“明羽,你闻闻,这里的味道有点不对”

明羽使劲地吸了一下,空气中弥漫著草原特有的土地和乾草的芳香,晚风吹过,他却感觉到了另外一种不协调的味道。他很快反应过来,迟疑地说:“血腥味”

白川点头,指著位于他们南方的一个小树林子:“是从那里传过来的,我们过去看看。”

明羽还有点犹豫,白川已经掉转了马头直奔而去,骑兵们也跟在她的身后,他无奈地叹口气,暗暗祈祷那不要是魔族的大部队才好。

越接近林子,血腥味就越浓烈。在林子的旁边,白川发现了他们要找的东西:一道天然形成的浅沟里横著被砍死的魔族兵尸体,横七竖八的,足足有十几具。可以看到嘴唇上血迹斑斑的黝黑脸孔,以及蓝棉裤外面的赤脚。

尸首的旁边并没有武器,连身上的制式铁甲也给剥掉了,伤口的血还没乾,正不断地往外滴淌,显然离死亡的时间并不长,凶手无论他是谁一定还没有走远,很有可能是听到了马蹄声才匆忙走开的。

明羽皱著眉头,吩咐部下们:“挖个坑,把他们埋了。”骑兵们一片叫苦连天的埋怨:要收拾这么恶心的死尸,长官实在太多事了。

明羽倒也不是具有菩萨慈悲心肠才替魔族兵收尸,他只是担心若是让魔族发现尸体,肯定会对这一带的居民进行报复,说不定也会波及到秀字营的藏身之处。

侦察兵来向白川报告:“从血迹判断,对方有几个可能负了伤,血迹一路地滴进了林子里,还是湿的,脚印也很杂乱,他们一定尚未走远。”白川点点头:里面很有可能是自己人,她挥手招呼一队骑兵:“跟我进去。”

这是一片桦木林,树木稀疏,在这深秋时节叶子都快掉光了,很适合追踪。骑兵们沿著林间的小路跟著血迹而去,秋天深深的一层落叶在马蹄底下咯吱咯吱地发著声响。

“他们就在那儿”前面的骑兵叫喊道。

白川也看到了,浅白sè的桦树林间有一堆活动著的异样颜sè,非常的显眼。她jg神一振,在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加快速度赶上去。马蹄响彻林间的小路,栖息的斑鸠给惊得飞起。

知道自己绝对跑不过战马的速度,对方不再躲藏,反倒朝著白川等人迎了上来。白川生怕有埋伏,下令骑兵们减慢速度,小踏步地前进。相隔不到二十步,已经可以互相看清楚了,双方jg惕地相互接近,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对方。

这是一群衣裳褴楼的人类士兵,装束各异。有的人穿著军大衣,有的人穿著紫川家的士兵制服,胸腹之间处绑著一块残缺不全的护身甲,还有的人甚至就穿著魔族兵的战甲,上面沾著血。士兵们面目黝黑、jg瘦、肮脏、饥饿,有几个身上还带著伤,连站都站不直了。他们手上都有武器:刀、剑、弓箭、魔族兵特制的勾式刺枪、钉了钉子的木棒、磨尖的铁片

白川目光炯炯,她已经隐约猜到了面前这群人的身份。她跳下马,把腰上挂的马刀放在地上,然后举起手,拍拍自己的腰间,示意自己身上没有武器,然后缓缓向他们走近,脸上带著微笑。

“站住”

一个长著落腮胡的高大汉子大喝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追我们

再走近我们就放箭了”这个汉子显然是这一伙人的首领,他话音甫落,“咯吱咯吱”的声音就响起了,几个弓箭手已经将箭上了弦。

白川身后的骑兵一阵sāo动,血气方刚的骑兵们齐齐拔出了马刀,一片蓝sè的刀光闪烁。队长凶狠地叫骂道:“你们敢动我们大人一下,我把你们全部砍成肉酱”

“别闹”白川回过头,严厉地压制骑兵们。她又转过头,停住了脚步,把手摊开,轻声道:“我没有武器的,只是想跟你们谈谈。能让我再走近点吗”

或许是给白川温柔的语气给打动了,更有可能是因为后面闪亮马刀的效果,落腮胡大汉语气柔和了些:“你过来,慢慢的。”弓箭手也把装上了箭失的弓垂下,指著地面。

白川走了过去站到他们面前,双方已经可以随意地交谈了。

白川乾咳一声,问:“外面的那些魔族兵,是你们杀的吧”

落腮胡子犹豫一下,点了点头:“是我们干的。”否认是没有用处的,身后很多人的兵器上还沾著血迹,还有人身上穿的就是魔族兵的盔甲。

白川点点头,带著赞许的神sè问:“有没有人受伤”

“有几个兄弟挂彩了”

白川立即说:“稍等一下。”掉头往自己队伍方向走去,吩咐骑兵队长两句。队长从塞得鼓鼓的马鞍袋里面找出点东西交给白川,她又走了回来,将一瓶伤药和几卷乾净的绷带交给队长:“赶紧给弟兄们处理伤口,不然等下就发炎了。”

落腮胡子连忙接过,这正是他们最缺少的东西。他转头把药交给一个披著魔族盔甲的小伙子低声吩咐他去包扎伤口。

转过头,他对白川由衷地说:“十分感激。”

几个伤兵被扶到一边倚在树下进行包扎,他们也呻吟著七嘴八舌地表达了谢意。双方之间那种紧张得绷到极点的气氛已经松懈下来了,大家都长舒了口气,松开了捏在武器上的手。

白川微笑著说:“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请问您的身份”

“我叫杜克,是紫川家远东军第三十一师团第五大队小骑武士”落腮胡子苦笑一下,才讪讪地道:“曾经是。”

周围的军官和士兵都沉默著,神sè颇为尴尬。

白川不解,但随即恍然:“三十一师团那不是原来驻扎在格洛克行省的”

在两年前的远东动乱中,驻扎在格洛克行省的二十五个家族师团奉雷洪之命叛变,三十一师团也是其中之一。

这批叛乱队伍后来加入了远东种族军,成为远东叛军中的中坚力量。后来在魔族入侵时,他们成为了魔族侵略人类的帮凶和爪牙,同胞手足相残,这是紫川家历史上最为惨痛的一页。

白川沉默了,好半天了才轻声说:“原来是这样。”那就是说,眼前站的人也是叛军的一员了。

彷佛看出了她的心思,杜克轻声说:“是的,你想的没错,我们最叛徒。”他挥一下手,指著后面沉默不语的人众:“现在站在你面前的,都是叛徒雷洪起兵时,凡是忠于家族不肯叛变的官兵,全部给他杀了。现在活下来的,全部都是叛徒紫川家的叛徒,也是人类的叛徒。”他面无表情,语调中却有难以掩饰的苍凉和无奈。

白川看著眼前这群人,憔悴而消瘦,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们。

被人污蔑为叛徒时的悲哀,自己也曾深深体会过。其实就是现在,自己和秀字营的一行人也依旧背负著背叛者的污名,只是自己一行人是无辜的,而眼前的这些人则是真的是货真价实的背叛者,他们的感受又是怎样的呢

她默默地点了点头,问:“那些魔族兵外面的那些魔族兵死尸,又是怎么回事呢”

“雷洪死了,魔族派鲁帝来做了远东种族军的首领,鲁帝对待部下太残暴了,我们不想再干,开了小差。外面的那些人,是魔族派来追杀我们的执法队。结果”

杜克自嘲地一笑:“你都看到了,我们把他们给做掉了。”

白川有点惊讶,魔族执法队是魔族军中的督战队,往往都是由魔族军中的jg锐部队担任。眼前这一伙疲惫不堪的逃兵居然能反过来把对方给消灭棹,那么,这群人的战斗力比他们表面上要强得很多。久经沙场富有经验的战士,再加上优秀的作战指挥官,这此都是秀字营目前很需要的人才。

她问:“你们下一步打算去哪里呢有没有想过乾脆就返回紫川家呢”

杜克摇头:“我们手上染过自己人的血,家族不会宽恕我们的。下一步怎么办,我们走一步算一步好了,哪天被魔族追上,我们拚了也就算了。小姑娘,谢谢你的药,你们还有没有多余的药品和食物我们用金币跟你买。”

出于自惭形秽的心理,他不想与眼前的人类有太多的纠葛。虽然大家同为人类,却不是同路人。

白川叫住了他,“我们这里没有,但是我们基地有,食物和药品都很充足。既然你们没什么地方可去,你们愿意跟我们一起走吗”

杜克十分惊讶:眼前的人类明知道自己的身份,还肯接纳自己他反问:“你们是什么人”

事实上,他们早就有这个疑惑了。魔族胜利后已经开始进驻远东各地,许久以来已经见不到曾经统治远东的紫川家军队了。而眼前的这个年轻的女军官身著紫川家特有的呢子蓝sè军大衣和高统皮靴的军官制服,她身后的部下也统统身穿黑sè的骑兵制服和披风,肩膀上缝有部队番号的红sè肩章,一言一行流露出受过严格训练的军人举止,身手矫健、气质沉稳,很显然这是某支正规部队的一部分。

白川看出了他的疑惑,笑说:“你放心,咱们是同路人:我们也是叛军。

我们是秀字营的。”

“啊”

“哦”叛军士兵齐齐发出了惊讶的呼声。

杜克颤抖著问:“你们是秀字营的那紫川秀是你们什么人”

“紫川秀是我们上司。”白川奇怪对方的反应,问:“怎么了”

杜克激动地说:“他是个大英雄他的事情,我们军营里都传遍了魔族最初想封锁消息,但是死了那么多的高级军官,他们实在无法解释,消息最终还是泄露了出来。

听到他的名字,魔族连从睡梦里都会吓得哭起来呢

因为他,连我们都沾光,跟著扬眉吐气了好一阵子,我们都把他当偶像来崇拜呢

他是我们紫川家族的光荣”激动之下,他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叛逆身份,脱口而出“我们紫川家族”。

另外一个叛军士兵补充说:“整个人类世界的光荣”

白川和秀字营的骑兵们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自己的上司在家族内地臭名昭著,在远东却是这么的名声显赫。

有人小声说:“英雄有赌输了就赖帐的英雄吗”话没说完,有人已经把他的嘴给堵上了。

“我跟你们走”杜克毫不犹豫地说:“跟著秀大人,哪怕死我们也干了”

他回过头去,急速而响亮的一个口令:“敬礼”

衣裳褴褛的汉子们齐齐行向白川军礼。杜克嘶哑而响亮地对白川喊话:“原远东军第三十一师团第五大队,全员请求归队请长官指示”

白川缓缓回礼,说:“杜克小骑武士,欢迎你和你的部下归队。我是秀字营旗本白川。你说这是第五大队全员其它的人在哪里”

“报告长官,我们整个大队全部都在这里了”

白川倒吸口冷气,按照紫川家的正规军队编制来说,一个大队应该有五百多人,而眼前的人最多不过五十来人,而且几乎个个带伤,可见这队人经历的战斗是多么的残酷。

她也不多说什么了,带著他们与明羽等人会合,一起撤退。

队伍一直往西走,由于路上耽搁了些时间,等队伍离开草原进入山区时,已经是深夜了。这种森林是一般人难以想像的,那密匝匝的荆棘和枝条,交错纠结,钻在里面就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那望不到边的灌木丛,就像一个城市,没有比这更僻静、更幽深、更y森的地方。

在黑暗的丛林里经过二夫的跋涉,新加入的士兵被不见天ri的黝黑树林弄得昏天暗地、不辨方向。他们不能理解,秀字营士兵怎么能在黑暗中这么准确地辨认方向和道路呢

到第二天的上午时分,队伍脱离了丛林,进入一个险要的山谷,那谷口狭隘到只能容纳两骑并行。谷口处修建有一个简单的石头堡垒,一个了望的弓箭手在堡垒顶上看见了过来的队伍,远远就中气十足地大喊:“站住,什么人”

白川停下了马,她知道这时候的应对只要稍有不慎,谷口两边的伏兵会立即对他们放箭。她扬声回答道:“口令:三河旗本。我是直属师团长官白川,奉大人命令,刚刚执行完侦察任务归来,请放行。”

弓箭手的身影消失了,骑兵们耐心地在原地等待。过了一阵他又出现了,大声说:“欢迎归来,白旗本,您辛苦了”

队伍接著前进,通过了谷口,走了大概半个小时,眼前豁然开朗。杜克等新加入的官兵被眼前的景物惊得目瞪口呆:眼前出现了一座小小的城镇和军营。

他们如同梦游般,慢慢走进了小镇子里面。道路的两旁是新搭建的木房子,街上非常热闹,道路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商人在路边卖力地叫卖著,两旁的店铺琳琅满目,商品十分丰富。在其中,杜克等人看到了产自家族内地di du地区的红花薯、狼果等水果特产,这些产品甚至还保持著新鲜著呢

人群中有军人,更多的是不穿军服的平民。其中有不少的老人、妇女和孩子,有人类的,也有半兽人的,这令杜克等人十分惊讶,人类和半兽人竟然在同一个城镇中和睦地居住、交流和买卖在目前的远东,这种景象是让人难以想像的。半兽人历来是魔族军团中的主力,在先前的远东叛乱战争中,他们对紫川家、对人类怀有最深切的仇恨,历来是见人类就杀,怎么可能这么和睦的相处呢还有另外一件事情也让杜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里的人,无论是半兽人也好,人类也好,统统面sè红润,神态中流露出一种富足平和的味道。相比于外面的千里饥荒、饿殍遍野,杜克不禁感叹:“这里真是个天堂了”

白川轻描淡写地跟杜克解释说:“这地方本来没有这么多人的,自从我们在这里定居以后,收留了很多在远东战争中流离失所的人类难民,渐渐地就聚集成了这么多人。

后来,大人又大力发展商业,用我们的粮食与远东各种族贸易矿产,又用矿产与人类交换粮食和武器,渐渐的,跟我们做生意的人就多了起来,这里就繁华了起来当然了,我们发展的时间还不长,连半年多不到。所以这里的设施都还很简陋。”

队伍从城镇繁荣的街道上通过,引起了路边小贩们一片卖力的叫卖。队伍没有在城镇中停留,直接地进入了军营。军营就建在城镇的边上,几百间外墙粉刷成浅绿sè的木房子排列整齐,一行接著一行。房子盖得跟城镇中的建筑一样的规格,只是比起城镇建筑的杂乱无章,军营的设计就显得比较整齐,一批批身穿浅褐sè制服的士兵在列队出cāo,有的在进行空手格斗训练,喊“杀”之声轰鸣天际;有的在跑步;有的在空地上进行马术训练。校场上,整齐的队列一行接著一行,看也看不到尽头。

杜克等人看得jg神一振:许久已经不见紫川家的军队了,今ri能重见如此军容鼎盛的兵马,他们实在感到非常兴奋。

周围的人看到白川回来了,态度也非常友善,不时有人过来跟白川打招呼:“白川长官,这次出去有什么好收获回来”白川微笑地一一回应。

杜克身边的一个士兵小声地跟他说:“长官,不知怎么的,一站到这里的人身边,我就像矮了一个个头似的,怎样都不自在,连话都说不俐落了。”

杜克小声的“嘘”了一声,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他本身武功虽然不是很高,但眼光却很不错。他早发现,他在这里所见到的无论军官或者士兵,都有一身不弱的武功。有些人步履沉稳,行走路来片尘不起,眼中神光含而不露,这分明是已经到了宗师等级的高手境界了,但看他身上的标志,却不过是小队长的军衔。

杜克暗暗心惊:这里的一个普通士兵,放到紫川家任何一支部队里,起码都可以担任军官了。

刚见到白川等人时,他已经发现对方骑兵无一是庸手,远远强于其它的部队,这固然很难得,但想到一般来说,斥候部队都会挑选军队中最jg锐的好手担任,所以尚不足为奇。但是到了他们的大本营一看,更是高手如云。

路上,他看到了一个洗马的士兵举起水缸就往马身上淋水,马匹受凉水一浇,惊得要跳起来,另外一个士兵马上一手按住马身,硬是把一匹高大的军马压得动弹不得,一个劲的长嘶不已,蹄子胡乱地踢打著地面,浮土飞扬。

大家一个个吓得目瞪口呆:看那装得满满的缸子,怕不有个百十来斤吧还有另外一个能力强压惊马,这是多可怕的力量可是看他们那举重若轻的轻松样子,就像是捻著根稻草似的,一边干活还一边哼著小调。

杜克一个劲地拉著白川的袖子“白长官,白长官,快看,快看哪”

白川转过头去,漫不经心地望了下,又转过头来:“洗马有什么好看的,我们每天都洗的。”

“啊,洗马啊,长官,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

白川已经走得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