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二年二月十五ri深夜,在帝林与斯特林分手的同一时间,在di du某个漆黑的巷子里,一个年轻女子在急速奔跑。她身子前倾,脚尖点地急速地移动,速度快得像整个人不沾地似的飞。两边房子中的居民从视窗中只是看见影子一闪,她已经去得远了。
在巷子里一座不起眼的房子前,她停住了脚步,回头张望一下,进了门道里,在铁皮门上轻轻敲打了三声,等了一下,又敲打了两声。
“咯吱”一声,铁皮门轻轻地打开了,林雨站在门口。看到门外的人,林雨松了口气,把她迎进来。
“阿迪,怎么样”她语气中有掩饰不住的焦切。
姬文迪摘下了斗笠,没有说话。
林雨后退了一步:“二叔他们”
“宪兵已经封锁了现场,到处是监察厅的宪兵,里面高手太多,我不敢走近。他们用担架抬出来了很多人,一共”姬文迪担心地望了望林雨:“一共十四副担架,都是用白床单蒙着面的。”
“十四副担架”林雨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忽然胸口撕裂般的巨痛,抑制不住的”阵剧烈咳嗽。自己的肺腑已经受了内伤,今晚遭遇那个神秘人物,武功高得出奇,直是自己己生平罕见,掌力尚未及体,掌风便已重创了自己。
房间中一片寂静,随便扔在墙边的风雪斗笠上面积着白白的一层雪,进入了暖和的房间里,融化的雪水一滴滴地溅落在房间地板上,发出了“滴答滴答”的响声。她缓缓走到窗边,打开窗口,一股新鲜的空气夹杂着冰冷涌了进来。林雨顺手揭开了头罩,露出了清丽脱俗的容颜,仰望着深邃的星空,她闭上了含泪的双眸:“二叔,你难道就这么去了吗”
林雨喃喃自语,也不期望谁能回答,紧闭的双眼中,抑制不住地泪水长流。帝国历七八二年二月十五ri的深夜,在紫川家族完全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他们取得了对流风家的空前大胜利。流风家的第二号人物,当代家长流风西山的弟弟,流风家军队的总参谋长兼任远京卫戍司令、习冰城大督军流风路,在陪同流风霜秘密潜入紫川家腹地进行实地侦察时候,突然遭遇神秘的高手狙击,丧命于di du城内。与他一起阵亡的,还有流风霜卫队中的十三名高手。不但如此,紫川家在这个晚上的辉煌业绩还包括重创了紫川家族最大的敌人,号称当世第一名将的流风霜。
这成了长久困扰流风霜的迷团:究竟我们在什么地方露出破绽那两个神秘的高手,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追赶我们即使以流风霜冠绝当代的智慧,对此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她震惊:这次自己暗自前来紫川家的行踪十分机密,居然被人伏击,还有人要悬赏十万要除掉自己是谁那么大胆敢对自己下毒手
如果自己死掉了,对谁最有好处呢流风霜百思不得其解,但她明白,除了紫川家之外,自己背后还有隐藏着可怕的敌人。她唯一的线索就是:此人必然在流风家身居高位,否则无从得知自己的行踪。
自己的大哥流风清二哥流风明或者是三哥流风波流风霜在脑海里一一排除,觉得都不像。她知道,他们三个都嫉恨自己,自己身为女子,却拥有罕见的军事才华;但他们更怕自己,自己掌握着流风家最大也是最强的实战军团,权势骄人,一旦事情败露,y谋者必死无疑。他们应该知道,自己没有继承权,对他们不构成威胁,而且他们无论谁继承家业,都需要自己来帮助他们巩固政权,抵御东部紫川家的威胁。冒着巨险做这种对自己毫无好处的事情,他们三个都不像这么蠢的人。但也难说,有时候人的愚蠢真是不可理喻的。
父亲重病卧床,无法理事。在远京城内,三个哥哥各拥实权,时时明争暗斗,远京城内一片乌烟瘴气。以前每次冲突闹得不可收场的时候,都是叔叔流风路赶回去调解的。现在叔叔去世了,谁来担任这个调停缓和的角sè呢
上次回远京的时候,她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父亲,受到了极大的打击。眼前的父亲已经瘦得不chéng rén样,只剩下皮包骨头了。每当他闭上眼睛的时候,那样子就活像是一个饿死的人。衰弱的父亲倚在床头一遍又一遍地劝说、劝喻三个强壮的儿子:“要团结,流风家族只有团结一致才能生存下去。你们是骨肉亲生兄弟,手足不应相残。流风家要依靠大家共同的努力。无论谁掌权都好,你们的妹妹是流风家的支柱,要相信她”
目睹这一情景,流风霜热泪盈眶。这是自己的父亲吗八年前,他率领少数军队,从多仑湖一直打到di du城下,险些一举覆灭了整个紫川家,令世界震惊。现在这个奄奄一息的老人,真的是当年那个风华正茂,英姿飒爽,浑身光芒四shè,号称“流风狐狸”的当代名将吗
然而父亲的用心并没有被儿子们所理解,三个儿子倾听着,带着不耐烦的表情,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些荒诞不经、滑稽可笑的言论,不过是一个老人临死前的胡说八道罢了。他们很敷衍地答应:“知道啦”然后匆匆忙忙逃跑似的下去,剩下一个女孩子和一个垂死的老人面面相觑,泪水纵横。
父亲真的老了,流风霜想,早该把这件事情定下来了。三个哥哥中虽然没有特别优秀的人才,但即使随便从他们中间挑选一个出来独掌大权,总也比目前这种三人割据似的局面好啊自己已经想好了,在大举进攻紫川家之前,自己和二叔必须先回一趟远京,把这事情跟父亲好好地说清楚,向他保证,无论是挑选谁当权,自己都会忠心地辅助他,希望这样能帮助父亲下定决心吧。但没想到的是,二叔竟然这样莫名其妙地丧生di du城内
这打乱了流风霜的计划。每次自己出征,往往都是由二叔为自己全盘料理后方。二叔虽然没有出类拔萃的军事才华,但他做事踏实、一丝不苟,更重要的是,他为人正直,辈分高,在族中素有威望。有他坐镇后方,几个哥哥都老实了很多。但在二叔已经不在了的现在,流风家内部的势力均衡已经被打破,一个大的动荡即将到来。如果不先找出背后的敌人清除掉,被这么虎视耽耽地窥视着,自己实在无法安心出兵紫川家。
“糟糕透了”流风霜不自觉地呻吟出声。
今晚卫士中唯一的幸存者,姬文迪忍不住安慰流风霜说:“事情未必就那么坏,十四个担架里面说不定就有那两个家伙的尸体,有可能是大督军打败了他们,然后然后”姬文迪说不下去了: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了。若自己人能逃脱,自然早该来这个秘密的落脚点聚集了。他们到现在还没来,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已经全数战死了,二是可能已经被抓了。而以流风路的身分来说,活抓比战死更惨。
“大人,您千金之躯,不能再在这里停留了我们马上返回吧这样太危险了,di du城中高手太多,您已经受伤,单我一个人,实在没把握保护小姐您的安全。我们马上出城去与大队会合吧那里还有席亚和英木兰两位大人在,可以保证您的安全。”
“大人,您您有没有在听呢”
“咯咯咯”两人同时转过头去,门口毫无预兆地响起了敲门声,先是三声,停顿了一下,又是两声,正是预先约定的暗号。
“去开门,姬文迪。”流风霜吩咐说,右手握在了剑把上。
姬文迪小心翼翼地把门一拉,立即问到了门后,手中的武器已经出鞘。
两个穿黑衣的男子进了屋。看到了流风霜,一个男子深深地一鞠躬:“大人。”他年轻,宽肩窄腰,身材矫健,动作相当地灵活,一看就知道是很不错的高手。他是流风路的卫队长英木兰。另外一个却只是随便点了下头,懒洋洋地说:“大人。”他个头很矮,留着稀疏的小胡子,长着一双明亮而冷冰冰的黑眼睛,有着一头乌黑发亮的头发,走起路来像只大猫,一点声音都没发出。他冷嘲似地瞧了姬文迪一眼,却没说话。不知怎的,姬文迪很讨厌这个家伙,怎么看怎么觉得他讨厌。他叫席亚,是流风霜的秘密组织十字军的高手之一。
“不知大人深夜召集我等前来,有何吩咐”
“路大人已经去世了。”流风霜直截了当地说。
“什么”英木兰震惊万分:”这不可能啊,抱歉,大人。但”流风霜做个手势,姬文迪站出来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做了个说明。
英木兰流出了泪水:“下官失职了,没能保护好大人请大人责罚。”“你没有错,”流风霜感伤地说:“犯错的人是我。”
风呜呜地从窗边吹过,吹拂了她身上的白衣似雪。她静静地站在窗前,纤细的身影彷佛融入了乌云密布的夜sè中。身后几个部下都没有说话,望着流风霜的背影,一瞬间,他们第一次感觉到,这个笔挺纤细的背影实在太憔悴了、太疲惫了。传言中,她号称流风家有史以来最杰出的军事家和统帅,听起来好像神乎其神的人物,但实际上,她毕竟也是个柔弱的女孩子,压在她肩头上的担子实在太过沉重了。
“席亚,十字军这次来了多少人”
席亚一言不发地走到门边,把门一拉。姬文迪轻轻惊呼出声:“啊”
门口的门道上,四十多个汉子站成了整整齐齐的四排,他们有高有矮,服饰、衣着各异,有点穿蓑衣,有的披风雪披风,有点戴着斗笠,统统是普通平民的打扮。从外形看,他们一点都不引人注意,是属于那种走在街上没有人会注意的类型。这群人样貌不同,服饰各异,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每个人都站得笔直,面无表情地平视前方,目光又亮又冷,那种冷静、沉稳简直让人毛骨悚然。尽管外面雪下如麻,近在咫尺就有可以遮蔽风雪的屋檐,但没有一个人进去,任凭刺骨的寒风吹在面上,雪花在身上积了薄薄一层,纹丝不动。房间的门突然在面前被打开,出现了自己的首脑和长官,他们却毫无反应,没有丝毫的喧哗和动作,彷佛眼前什么都没有发生。流风霜看着他们,目光中流露赞赏之sè。这就是自己一手训练出来的十字军,冷若冰霜,坚如磐石。她点点头,席亚一声不出地把门又关上了。
流风霜望向英木兰:“英木兰,这次又要辛苦你了。”
英木兰深深一鞠躬:“实在不胜荣幸。请大人尽管吩咐”
流风霜从窗前转过身来说:“流风家已经死了一个人,以血还血,紫川家也应该死一个人。”
“小姐”姬文迪惊呼。紫川家的总长府有重兵驻守,禁卫森严,而且zhong yāng军的大营就在左近,要打紫川参星的主意,无疑自寻死路。她却不敢出声劝阻,流风霜一旦做出了决定,邵是绝无更改的。
英木兰同样吃惊,看了席亚一眼,发现后者冷冰冰地全无表情,黝黑的眼珠里流露嘲讽的味道,彷佛在问:“怕了吗”
他沉稳地回答:”di du是敌人的大本营,大人您身负我族兴亡,下官实在不放心大人您身边只带少数护卫留在此地。请大人您先行一步,杀紫川参星为大督军和诸位弟兄报仇的事,请交给下官来办吧。”流风霜轻笑,笑容中带有几分温馨:“有胆sè,不愧是我叔叔一手带出的人。你搞错了,我并没有打算让你刺杀紫川参星。di du总长府的防卫周密,就你们几个人过去,那是白白送死。”
“大人,您的意思是”
“除了紫川参星以外,还有一个具有紫川家纯正血统的人,而她简直是不设防的。”流风霜望望窗外的天空乌云密布,感觉胸口有一股血气在上涌,像是有一股火焰在灼烧着。她轻轻咳嗽一声,拿手帕捂住了嘴,转过身去摊开雪白的手帕,那手帕却已经染成了殷红。她不动声sè地将它放进了口袋里,转身对席亚说:“带上你的人,跟我走。”
无声飘着的细雪,时断时续。躲在城门旁的小屋里,守卫的士卒很惊讶地望着这个浑身是雪的深夜来客,一边检查他的身份证明,一边看着他说:“听说您是从瓦伦那边过来的,这么大的雪,路一定很难走吧”
紫川秀抖掉了积在蓑衣上的雪,一边微笑地回答:“还好吧”通过了城门卫兵马虎到敷衍的检查,他漫不经心地走在di du的街道上。大雪下面的di du街道,满目萧条。店铺都早早地关了门,路上的行人稀少,来往匆匆,就连巡夜的治部少员jg都把头缩到了厚厚的棉大衣里面,没有人来对紫川秀多看一眼,更不会想到,眼前这个披着蓑衣、神态悠闲的年轻人,会是紫川家有史以来布下了最高悬赏的通缉犯。
看到了大雪下皑皑的熟悉街道,立里年时候走过的亲切石板街道,物是人非,一种难以描述的心情涌上心头,似悲似喜,说不出的滋味。
他闲逛了一下,看到路边的一个小旅馆还开着门,进去订了个房间。很快的,他又出来了,已经洗了个澡,把旅途上风尘仆仆的脏衣服给换下了,换上了一身洁白的长衫,照旧被着风雪蓑衣,带着遮脸的斗笠。
出了旅店的门口,他先去找斯特林。在他家的门梁上,贴着“白头到老、百年好合”字样的红对联,那红纸已经有些发黄了。紫川秀轻轻感慨:卡丹嫁给了云浅雪,斯特林终于也还是结婚了。天意总爱作弄有情人。只是不知他的新娘子是不是李清呢顿时,一种世事沧桑变幻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犹豫一下,敲响了斯特林的房门。敲了好久,才有一个皱纹满面的老头打开了房门,看到外面那个披蓑衣的陌生人影时候,他眯起了jg惕的小眼睛:“你找谁”
以前到斯特林家时候,没见过这个老头。紫川秀轻轻把蓑衣的领口松开一点,露出了一点面容和雪白的牙齿:“请问斯特林大人在家吗”他故意把声音说得含含糊糊的,模仿着乡村人第一次来到大城市时候那种怯生生的神态。那老头的神情一下子傲慢起来,吊起了嗓门说:“你是谁”
“我是他乡下一个亲戚是他七姑姨妈三舅六嫂岳母娘的儿子”
没等他把话说完,那老头已经把门“砰”地关上,门缝里丢出一句话来:“老爷不在家”紫川秀急忙后退一步,鼻子险些被突然关上的门打扁。对着红漆的门板,他哑然失笑,转身离去,却没有看到里面发生的一幕。
李清穿着睡衣出来:“王伯,什么事啊”
老头转过身来,恭谨地回答:“小姐,是老爷乡下的土亲戚,说是老爷七姨妈什么的表弟。那些乡巴佬,太过分了,老是来这里打秋风”王伯是看着李清长大的老佣人,李清嫁给斯特林以后,他跟着来了斯特林家,尽管李清已经嫁为人妇了,他却习惯地照旧称呼她为小姐。
李清秀眉微蹙:“王伯,这么大雪的天,你把远道来的客人赶走了,他回来会生气的。快把人请回来。”
王伯不情不愿地应了”声:“哦。”打开了门口,却只见白茫茫、空荡荡的一片雪地街头,已不见了来人踪影。他又回去报告:“小姐,那人已经走了”李清微微惊讶:“走了”她想起来了:斯特林出身di du军官世家,和他结婚都一年了,没听过他有乡下的亲戚。她抬起头凝神思考:刚才那声音有点耳熟,记不得是谁的了。
“王伯,那人长什么样多大年纪了”
“小姐,那人穿着蓑衣,遮住面目了,我也看不清楚他的面貌,牙齿很白的,声立很嫩,估计也就二十来岁人吧人又高又瘦,大概有”王伯比划一下:“大概有这么高”随即又为自己己辩解:“那人样子有点鬼祟,躲躲藏藏的,一看就不是好人”
李清秀眉微蹙:行踪神秘,年轻,高瘦,来找斯特林她霍地站了起来,面sè变幻,她记起这个声音了这个大叛贼,他居然敢回di du来,胆子真是不小李清的第一反应是立即出门去总长府,但又犹豫了:丈夫和此人情同手足,自己与紫川宁的交情深厚但若是知情不报,自己又愧对参星总长对自己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