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风波(1 / 2)

八月桂花遍地开的时节, 贾璃出嫁了。凤冠霞帔, 十里红妆,开启了专属于她的人生新篇章。

本来婚期定在了来年五月,双方准备也不至于太匆忙, 谁想张家老太太突然病了, 眼瞅着不大好, 张家便上门同石氏和贾蓉商议将婚事提前, 借着喜事冲一冲,若是能将老太太冲好那最好不过,若不能至少也不耽误两个孩子的婚事。

石氏很爽快地同意了,因为她心里也有担忧,贾珍卧床已久,身上的褥疮越来越重, 人也瘦成了材火棒,眼瞅着时日无多的模样,可别临了临了再冲了贾璃的亲事, 活着的时候遭人烦, 死也死的不受待见。

连续的高温天气将整个京城笼罩在一个巨大的蒸屉中,坐着不动也能出一身汗, 贾家的小孩子们整日泡在游泳池中,嬉笑玩闹倒也不觉得热,主子们待在有风扇和冰盆的室内倒也还好,只苦了那些需要在外走动的下人们,犹如一块块在烈阳下行走的五花三层, 被烤的吱吱冒油。

大街上几乎见不到摊位商贩的影子,只有在树荫下或房屋的背阴处会见到几个零散的摊位,卖着一些针头线脑锅碗瓢盆等生活用品。

吃食类一律不见,这大热天,还不等卖出去就得馊,小本买卖,任谁也承担不起这个损失。

作坊里每天加班加点制造风扇的同时,贾政又研制了一款手摇式迷你风扇,小巧精致,结构简单,且便于携带。

最关键是价格公道,连普通百姓咬咬牙也能买上一个经济适用款。

千机门前每天早晚排队购买的人多不胜数,晚上人尤其多,温度适宜,又能一群天南地北闲聊扯皮,还有人甚至带上一包花生,一把豌豆,打上二两小酒,边喝边等边聊着天。

“这贼老天,热死个人,不正常呦”

“是啊是啊,快一个月了,一滴雨也没下,地里的庄稼都快旱死了,粮铺的粮食价格生生涨了三成。”

“我家院里那口井的水位下降了至少有五尺,再这么下去,要不了多久就干了。”

“哎,等我回去早晚供奉三炷香,求求各路神仙,保佑早降甘霖啊”

“唉唉,你们可有听说,南城贫民区里好些上了岁数的老人没熬过去都死了,没银子买棺材的,破席子一卷,往乱葬岗随便一埋,好些都被野狗给刨出来啃的乱糟糟,就这个天气,那个臭味真是顶风也能飘出二十里,啧啧”

“呕,你快打住,恶心死人了。”

“”

贾政慢慢地从人群旁边走过,听到众人的谈话心里莫名变得很沉重。

高温,大旱,未掩埋的尸体,这一切的因素组合到一起让他想起了一个词瘟疫。

越想越觉可怕,这里可是天子脚下,人口密集的京城,哪怕只有一例瘟疫的感染者,后果的恐怖都难以想像。

顾不上别的,贾政快马加鞭往回赶,召集全家老少齐聚荣禧堂。

贾政没有回避女眷的意思,女眷也是家里的一份子,应该认识到这事儿的严重性。

贾赦晚上喝了酒,早早就歇下了,这会儿被人从美梦中拽过来很是不满,打着哈欠嘟囔道“二弟你这话是不是太过危言耸听不就是天气热了些,往年不也这么过来的,也没见出什么事。”

贾琏常在外行走,对周边环境变化比较敏感,略沉吟道“是否会爆发瘟疫我不知道,但京城最近的粮价可是涨了不少,我觉得府里应该多屯些粮食,以备不时之需。”

贾环接话道“常用的药材最好也多备一些,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出疫情最好,等入秋之后再卖出去就是,也不损失什么。”

贾瑚和贾珠对视了一眼,眼里有茫然闪过。他们每日按部就班上衙,处理着朝中大大小小的事务,却从未留意过京城里的这些细枝末节的不同,感觉酷热难耐倒是真的,难道竟严重到如此地步了吗

女眷们一个个噤若寒蝉,也不插话,只认真地听着贾政等人的对话。

贾母眼神放空,渐渐陷入了沉思。一旁的容氏见状,轻声问道“老太太可是困了,孙媳扶您去歇着可好”

贾母摆手拒绝,道“上了岁数的人,反倒没那么多觉。我啊就是想起了我小时候金陵城闹的那场鼠疫,那年我才六岁,记得也是在大夏天,一开始只是在城西贫民区出现了几个患病的人,家里也只当是普通伤寒来医治,并没引起重视,等到大伙察觉不对劲的时候,疫情已经大面积地蔓延开了,不到一个月的工夫,西城那里就死了近两万人。当时若不是官府下死令将大半的金陵城隔离开,估么着整个金陵城也剩不下几人了。那个时候,朝廷下旨封城,金陵城门紧闭,只需进不许出,城里人心惶惶,感染的绝望挣扎,未被感染的不知道厄运什么时候就降临在自己头上,那种头上悬着一把刀,随时等待被斩首的滋味,太可怕了”

众人面面相觑,心生感叹。

谁也没想到老太太小时候竟有过这样一场恐怖的遭遇。不过这也正应了那句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瞧瞧老太太这辈子的福气,那真是小辈们如何羡慕也羡慕不来的。

没过一会儿,贾母又说“这气候不对,热得人心慌,你们多做些准备也好。这样,瑚儿媳妇,打明儿个起,你带人将府里上上下下,边边角角都擦拭清洗一遍,用醋和艾草熏一熏,又防虫又消毒,吩咐下人们平时要格外注意清洁,没事儿别往外去,府里也尽量关门谢客,熬过去这段时间再说。没事儿自然最好,就当寻个心里宽慰。”

“是,孙媳知道了。”

容氏笑答,又对凤姐、李纨、黛玉、连城四人道“弟妹们也心疼心疼嫂子,帮忙分担一二。”

“应该的,应该的。”

妯娌几个甭管心里怎么想,口头上却是都笑着应了。

贾政见他的提议引起了大家的重视,心里也大大地松了口气。

转头又对贾赦说“大哥,你同瑚儿珠儿几个起道奏折呈上去,略提一提京中的异常变化,尤其是乱葬岗尸体的处理这块,希望能引起圣上的重视。至于如何防疫,想必太医院该有应对经验和具体的章程,自不用我们这些外行人操心。琏儿环儿你们几个分工合作,多备些粮油药材等生活必备物质,速度要快。”

贾赦虽然不怎么情愿,却也乖乖写奏折去了,嘴里免不了叽叽咕咕好一顿抱怨。

不过抱怨归抱怨,手下的动作却丝毫不拖拉。说实话他心里一直有点怵贾政,他心里门儿清,贾政明着向他提要求,他若是不按贾政说的来做,依着那小子的小心眼,早晚得从他身上找补回来,他怂,实在没勇气同贾政正面刚。

奏折递了上去,却迟迟不见回应。

圣上在看到奏折的第一时间心里就犯了嘀咕,他是不大相信京城会成为瘟疫的起源地,可凡事无绝对,他看过皇室卷宗,里面记载几十年前的金陵城就差点因鼠疫而灭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