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都看了一眼大门敞开的屋内唾沫四溅争吵无休的各色人等,脸上浮现出一丝讥讽的笑意。
林萧只感觉脖颈处突然一紧,眼前暗光一交杂,已经站在了嘈杂人声的中心处。
满堂正吵吵闹闹的人群,突然发觉会议桌上出现两道黑影,仿佛嗖地一下从大门外穿过了一样,一个个神情惊诧地纷纷吞下了自己要说的话。
满堂俱静。
林萧眼珠子骨碌碌转悠着,如果没有那些奇奇怪怪的目光像看娇躯的扎在自己身上,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似乎也不错。
萨都微笑着站在会议桌上,将桌下这群尸位素餐的大家族和那群穿着萨满服饰站在屋子角落冷眼旁观的萨满们的表情一一收在眼底,随即缩回目光,转而朝会议桌最前方端坐在高高椅子上的年轻男子说道:
“多年不见,更添青春光彩啦。杜科。三年前格勒沙丘召告的荒藤所吸取的生命力,已经全数吸收了?”
高高座椅坐着的男子,面色明明相当清秀,给人的感觉却诡异非常,仿佛一张老人的脸涂抹着厚厚的脂粉,硬是要显出一张年轻容貌一般。然而看在眼中,分明是张二十来岁左右青年的面容。
叫做杜科的男子神情阴冷,先是略微朝林萧扫了一眼,随后似乎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眼中精光爆射,贪婪的目光直直地盯着林萧脸孔。
林萧登时就觉得浑身皮层发麻,像是被一条吐着蛇信嘶嘶觅食流着涎水的蛇在身体上缓缓爬过的恶心感觉。
萨都斜眼瞥了瞥林萧不停微微动着的身子,随即抬起头望向坐在高高座椅上的人,开口平静说道:
“怎么又想变成没毛的畜生了?”
杜科那双阴恻恻的目光陡然一缩,一斜,瞳孔一凝,直勾勾地盯着萨都沟壑崎岖的青灰色面容,开口说道:
“没毛的畜生才漂亮。”
话声落下,还抬起自己跟鸡爪子似的手,翘着兰花指缓缓抚摸着自己的面容,继续说道:
“哪像你这死老鬼,人家可青春着呢。”
林萧听着那尖尖的仿佛太监一般的嗓音,再经过杜科这看似撩人的动作一刺激,胃部登时一阵翻涌,几欲呕吐。
他躬下身子,捂着嘴巴勉强将已经涌到喉咙的酸楚不让它吐出来,结果听到下面那句话,他再也忍受不住,哇的一声,将早中晚三顿饭菜全数吐在了身旁穿着贵气大腹便便的男人身上。
“是啊是啊,剖了人皮做身子的七八十岁老头儿,当然青春的很,如果我没看见那跟鸡爪一样枯瘦干瘪的手。”萨都撇了撇嘴,嘲讽道。
杜科那只抚摸着自己脸面的手本能地一缩,忍着林萧呕吐后留下的酸臭味,咬着牙,扯出一张笑容,用一种娇羞状的语态,娇滴滴地说道:
“不知曾经的萨都首席萨满大人,深夜将我们聚合在一起有何贵干?说来让人无奈啊,想当年萨都大人意气风发,敢单枪匹马挑战我们伟大的大萨满,荒族唯一的守护者——萨拉丁,是多么强大的自信才能做出”
他面色忽而一沉,再而一柔,一字一句娇声道:
“如此傻缺的行为呢。”
“我记得,三年前现如今代管萨满祭祀厅的奥斯曼萨满大人曾经给你明令禁止,使用萨满之术的吧。好像你也答应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只要用了”
他双手撑着座椅扶手,将自己的身子缓缓探出,像一头阴沉伺机择食而噬的毒蛇,眼神恶毒,语调尖锐,咧着牙,阴笑着道:
“便剥夺萨满祭祀厅司祭资格,废去你一身道行,从此囚禁在深秋荒牢中,生生世世受那万蛇毒噬之苦。”
一干只能听着这两位对话的贵族,被杜科话语中的那股残酷惊骇地心中震颤,下意识地纷纷向后退了几步,他们可不愿意与这个即将被扔进深秋荒牢中永世不得翻身的前任首席萨满,现任小司祭一枚的萨都牵扯上任何关系。更何况这家伙一入撒叶城,就像抢匪一样将各大家族的羊书卷全数夺走,这些贵族早就对此恨之入骨。
然而即便杜科说出这样冷厉,残酷的话语,萨都表情依旧温和,不带半点惊恐,仿佛杜科嘴里说的那个要被处置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说完了。那便轮到我说了,是不?”
他先是长袖一挥,带着一股凝神静气的气息包裹住胃部正在翻江倒海折腾的死去活来的林萧,而后抬起眼,一字一句缓缓说道:
“古兽之皇,半小时之后,将降临撒叶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