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许绮琴将手中的姜汤喝完,封夫人脸上终于舒缓了许多。但又想到了什么,开口道:
“许姑娘,其实,你何必呢?你病倒的事情,到现在都还没有让少年侯知道。其实,只要你告诉他,我相信,他很快就会赶到碛西来的。”
“这就是我不愿意的啊。”
许绮琴摇了摇头,出神的望着窗外殷红的梅枝:
“女儿家有再多的事情,也比不过家国的大事。王冲和高大人在前线拼杀,我不想因为我的事情,而让他分心。”
“可是,至少也应该回他一封信吧?”
封夫人又道,目光看着那封被许绮琴攥在手里的信。那是王冲不久之前从呼罗珊寄来的。她能感觉出来,许绮琴喜欢着王冲,但不知为什么却一直强忍,甚至连信都不愿意写。
许绮琴摇了摇头:
“王冲认得我的字迹,如果回信,他很快就能从字迹中辨别出我病倒的事情。那时候,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封夫人怔住了,顿时再也说不出话来。她只知道许绮不愿意回信,却没想到还有这一层。
“哎!”
看着许绮琴苍白而执着神色,封夫人只得心神长长的叹息一声。
房间里,三人无声,一片寂静。
哗啦啦,就在许绮琴望着窗外默默出神的时候,突然一阵羽翅的破空声从远处传来。许绮琴抬起头来,只见一只白色的信鸽划破重重天空,很快从西北的天空飞落下来,落在了窗棂前。
一旁,封夫人和婢女小竹也看了过来,一眼就看到信鸽右腿上的金箔印记。
是少年侯的信!
两人一眼就认了出来。跟随在许绮琴身边这么久,两人早已对王冲传递消息的那只信鸽熟悉已极。
而窗前,许绮琴显然也认了出来,轻轻托起那只信鸽,脸上染出一丝红晕。
……
遥远的乌斯藏高原,白皑皑的积雪遍布。当从呼罗珊到撒马尔罕,再过安西、碛西到陇西,当整个中原大地一片沸腾,沉浸在大战胜利的喜悦之中的时候,此时的乌斯藏却沉浸在一片悲痛和沉重之中。
风雪还没有完全消停,一丝一缕,如同拉断的珠弦,在天地间飘动着。
而风雪之中,整个乌斯藏帝国最尊贵的帝相,大论钦陵裹着一袭雪裘,满脸悲戚。而在他身旁,无数的王都侍卫持戟执枪,紧紧相随,甚至就连整个高原至高无上,很少离开王宫的藏王陛下都站立在他的身旁。
对于整个乌斯藏帝国来说,这注定是个极其重要的日子,不是因为刚刚过去,冻死无数牛羊的极寒和暴风雪,而是因为此时此刻,冰冷的地面上,躺在棕色席子上的几个人。
大钦若赞、火树归藏、都松莽布支,整个帝国刚刚蒙受史无前例的,最惨重的损失,一次就损失掉了最重要的一相二将,三位重要的人物,他们的尸体,此时终于运抵了乌斯藏的王都。
“若赞,为什么会这样?”
大论钦陵缓缓的走了过去,在大钦若赞的身旁跪了下去,满脸的悲痛:
“你私自调动穆赤大铁骑,借调雅觉隆王系的兵马,联系都松莽布支……,你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如果没有我的首肯,你真的以为你能带走这些兵马吗?你为什么要那么傻?我和藏王又怎么可能怪罪于你?”
看着那张苍白的,双眸紧闭,已经没有了丝毫血色的脸庞,大论钦陵心都在颤抖。统御这个帝国十数栽,十二岁的时候指挥大军,与大唐交战,称名天下,大论钦陵的心中从来都没有波澜过,但是这一刻,大论钦陵心中却泛起了万丈波澜,再没有了往昔的平静。
“帝相,您一定要为大相和将军他们报仇啊!”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从耳边传来。火拔桑野双目赤红,咬牙切齿,一路膝行到了大论钦陵的身边,神情悲愤无比:
“大相和将军他们死得好惨,无论如何,我们一定都要让唐人付出代价。”
“啪!”
火拔桑野话还没有说完,一个耳光猛地扇在他的脸上,那巨大的力量将他半张脸都扇得肿了起来。
“帝相!”
火拔桑野捂着半张高高肿起的脸颊,被大论钦陵这一掌直接打懵了。
“混账!若非你一意孤行,穆赤大铁骑会遭到如此重创吗?你身为王都统领,连我和藏王的旨意都没有请示,就擅自带兵离开,你眼中还有藏王吗!火树归藏和都松莽布支也就罢了,大钦若赞只是文相,你战败也就罢了,连大钦若赞一个文相都带不回吗!”
大论钦陵盯着火拔桑野,脸色铁青无比。十余万精锐大军出发,最后只回来一个火拔桑野,如果不是乌斯藏帝国连败数场,国力虚弱,正是用人之际,不然现在就会把他干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