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
“四月份白莲教起事,湖州府兵悬一线,各州府衙都严防死守,可在昌国,却闹出了暴民造反的事,至少有两万多人投了白莲教的赵一平。而乱民造反的起因,便是粮价奇高,百姓手里那点田地收成根本不够来年播种,去年已经饿死了几千人,人心惶惶,才让白莲教钻了空子。”
“粮食都叫陈寒买去了?”
“不错,这事一出,内阁震怒,昌国的知州被枭首,家产抄没。还叫宁波知府和漕运总督一同审理此案,要他们务必揪出误国蠹贼,只是现在,两位大人还没把案子扯到陈家身上去了。”
“这场大水一发,逼民造反的罪过,就更牵扯不到陈家身上了吧?”
陈跃武眼珠一转,含糊道:“也不一定,若是覆海大圣被平定,那飞鸟尽,再好的良弓也没用了。”
李阎听了哈哈大笑:“老爷子,龙虎山要是给你递了话,你不妨直说,要是没有,就少撺掇我给人干白工。”
陈跃武给海事局做事,海事局的堂官又是龙虎山的人,这点关节自然想的透彻。
“什么都瞒不过镇抚。”
陈跃武略一沉吟:“有位故人,叫我交给李镇抚一封纸鹤书信。”
“拿来罢。”
陈跃武自一本心经的扉页里掏出一张纸鹤,这纸鹤呈现淡青色,还带有异香。
龙虎山的纸鹤分黄,青,黑三色,黄色是“涂金纸”,每张价值五两纹银,是各地龙虎衙门传达公文时所用,青色是“千年镇魇木”,每只纸鹤造价在百两银子上下,太乙阁正式的文书,都是用青纸鹤。
而黑色纸鹤,是具备灵性的龙虎法物,历代天师用精血温养,每只都是无价之宝。
“李阎吾弟,见信如唔,朝鲜经别,不胜唏嘘,前日我已请示师尊,将师弟你列入天师道守字辈中,道号守邪……”
这信,是当初大明远征朝鲜的稽核监军,如今太乙阁内第一高功易羽写的,李阎曾经用一道气愈术,从他手里交换了九凤神符,还混了个便宜师弟,易羽也从李阎这儿捞到了不少功劳,受益匪浅。
信里头,无非先拍胸脯,说你李阎可是我天师道的人,这是打断骨头连着筋,过去的一点小事全不做数。再一个就是,听说如今师弟你到了浙江,你可是不知道,浙江有一位覆海大妖,这些年涂炭生灵作恶多端。师弟你身为我天师道中人,斩妖除魔义不容辞……
李阎端详着信,陈跃武咳嗽一声才说道:“太乙阁的意思是,只要覆海大妖伏诛,不必镇抚爷琢磨,浙江的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做。至于查属官犯的事,到时候是小事一桩。”
李阎看罢了信:“好说。”
他把青纸折回纸鹤,交还给陈跃武。
“镇抚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不是说那覆海大圣八月五日要再掀大水么?我就那天动手。”
李阎听着船外的水声。
“大人可有把握?”
陈跃武有些担心。
“其实还真不好说。”李阎思虑半晌,突然笑道:“我这次既然是为龙虎山除妖,那讨要些补给,总是应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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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国知州衙门。
河道衙门,漕运衙门,宁波府的两个知州,沿海几个县的县令,济济一堂。
“各位都是谋国的人,这次议事,我就开门见山了。”
吴克洋望向郑渊宁:“郑大人,关于查刀子专擅杀人的案子,今天就要结案。按大明律法,查刀子判斩监侯,陈东私闯民宅,强奸人妇,判绞刑,因人已死,故不执行。”
“是,是。”
郑渊宁应声虫似的。
“海大人。”他又望向替任的昌国知州:“你前几日抓的那个诬陷柯家与海盗反天刀一伙勾结的贼人,现在在哪?”
海知州半天不说话,吴克洋催了几次,他才开口:“日前已被发现死于狱中。”
“……嗯。”吴克洋沉默一会儿,又道:“人既然已经死了,就没有切实的证据,另外,你搜罗的那些口供,账簿,单据。我明日发还给你,怎么处理,你自己看着办吧。”
顿了顿,他又道:“至于内阁催得正紧,关于奉化乱民投奔白莲教的事,我已经上书朝廷,要求先行封存此案,把精力都用在赈济灾民,还有抵御洪水的事上,陛下体恤生民,一定会理解。大伙有异议么?”
“呵,呵呵呵~”
海知州突然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抹眼泪。
“海大人,怎么了?”
“啊,老夫有些迎风流泪~”海知州一边揉眼睛,一边说道:“我就是感叹啊,这花了大半年,才落实下来一半不到的几桩要案,吴知府三言两语就全给结了,我们奉化的府衙平时办案,要是都有这个效率,何愁不能造福黎民哝?老夫我,佩服。老夫我,无能啊。”
气氛一时压抑到极点。
“处治世宜方,处乱世当圆,处叔季之事,当方圆并用。天底下有一个海刚峰便够了,守身啊海大人。”
吴克洋不咸不淡地说。
海知州苦笑摇头:“靡不有初,鲜克有终。便听大人的吧。”
这时,外头有人闯进来,正是舟山县龙虎衙门的贾金灯。
“太乙阁有令,江浙有覆海大妖丧心病狂,多年来阻碍水道,淹没民居,为民生大害。故派天师道法师清剿,沿途各州府卫所,必当竭力配合,不得延误。”
大小官员听罢交头接耳。
“又剿?”
“天师道还抽得出人么?”
吴克洋很镇静:“却不知派的是哪位高功法师下山?”
贾金灯不假思索:“天师道守邪高功,大宁卫左司镇抚,飞骑尉李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