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进宫途中的这个小插曲,杨嗣昌并没有在意。京城每天发生各种千奇百怪的事多了去了,他没这个闲工夫去关注——虽然这件事看上去有些诡异,一辆囚车怎么会在一群卫所兵士的押送下来到承天门?正常行刑的地点应该是菜市口才对。
两顶轿子在听差的簇拥下通过承天门,进入了皇城,顺着街道径直前往紫禁城。杨嗣昌眼下是崇祯面前得宠的大臣,又入了阁,正是红得发紫的时候,自然一路畅通,毫无阻拦地到了崇祯的寝宫。
见了崇祯之后,杨嗣昌添油加醋地把陈雨抗命的事情告诉了皇帝,最后总结道:“……鞑子大军压境,正是各路勤王兵马展示对朝廷忠心的时候,平日桀骜如关宁军也老老实实听令调防广渠门外,可是文登营却拒不听令,难免让人起疑,莫非真是私通鞑虏不成?”
崇祯虽然性子急躁、刚愎自用,但大部分时候智商还是在线的,没有被杨嗣昌两句话带偏,沉吟半响道:“陈雨这人,不管是赚钱还是练兵打仗都很有一套,持才傲物的毛病总是难免的,拒绝兵部的命令说不定也有缘由。若说他私通鞑虏,朕是不信的,鞑子的亲王豪格差点死在他手里,贝勒杜度也是生擒送到京城,这样的仇恨岂能说化解就化解?鞑子找谁做内应,也不会找他啊!”
杨嗣昌有些失望。他本来想借题发挥,在文登营抗命这件事上大做文章,好好敲打整治陈雨一番,可惜崇祯不上套。对于这个战力极强却游离于兵部掌管之外、渐渐有军阀化趋势的文登营指挥使,杨嗣昌是颇有成见的,不管你怎么能打,不能为我所用、如臂使指,一切都是浮云。
他不甘心地问:“陛下,那就听之任之吗?这个头一开,只怕以后抗命的武将遍地都是……”
崇祯想起了陈雨的种种功劳,从“禁海缉私”每年上缴数量不菲的白银,到击败豪格、生擒杜度,再到借道朝鲜遏制倭国,让倭人称臣纳贡,无论哪件功劳都是耀眼夺目,心里怎么也恨不起来,想了想,说道:“爱卿说得也对,此风不可长。这样吧,朕命人传一道口谕,训斥一番,算是对他的小小惩戒,如何?”
这算哪门子的惩戒?口头上的训斥,没有任何实质的惩罚,对于陈雨来说,不痛不痒,皮毛都伤不着。杨嗣昌心中腹诽,但不敢驳斥皇帝的意见,只好躬身说:“陛下圣明。”
崇祯真打算找人出宫去传达口谕,这时王承恩来报:“皇爷,曹化淳有急事求见。”
崇祯还以为掌管东厂的曹化淳有什么前线的消息奏报,摆摆手交代:“快让他进来。”
曹化淳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崇祯面前,哀鸣道:“皇爷,您可要给奴婢做主啊!”
“呵呵,你是御马监掌印、东厂提督,放眼朝堂内外,除了朕能动你,谁敢招惹你?却跑到朕这里卖惨。”崇祯微笑着打趣。
曹化淳咬牙切齿道:“皇爷有所不知,某些人胆大包天的程度,简直令人发指。皇爷还记得您亲口委派到山东的镇守太监曹吉安吗?”
崇祯回忆了一番,迟疑地反问:“姓曹?朕有些印象,好像是你的门下。怎么,是他给你惹事了?”
“吉安为人忠厚,从不惹是生非,可是在山东,有人偏要和他过不去。”曹化淳挤出几滴眼泪,“皇爷,您金口玉牙任命的镇守中官,被人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