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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余家大宅。
“咚!”
家主余寿承手中的金质酒杯重重地砸在宴桌上,配合他那张狰狞扭曲的面孔,是个人都能看出这位一向和气的豪门之主心情极度恶劣。
“这个该死的妖人,是铁了心打算一手遮天了?”
余寿承阴森森地道:“控制了皇上和太子不算,如今连太孙都要掌握在手里,他这是想要干什么?当大楚朝的太上皇吗?”
周围的十几位家主脸色同样难看,最近洛京城传来的种种消息,就没一件是让人听了高兴的。
赵元谨已经颁诏,将那个妖人国师提出的诸多政见主张都定成了楚朝祖制,这意味着后世的皇帝就算再有不同的想法,也没办法去明着违反了。
科举改革,商税改革,摊丁入亩,士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开海贸易,无论哪一条都是从这帮士大夫身上不停地割肉。割了他们的肉还不算,还要连着他们子孙后代的肉一起割,他们心底没有怨气才怪了。
当然了,朝廷在这样的过程中无疑是最大的受益方,黎民百姓也是受益方,所以贯彻推行起来后得到了天下大多数人的认可。
天下一统后这几年,楚朝的国力迅速增强,国库收入连年增加,水师舰队带着庞大的海贸船队远渡四海,每次都能带回来大笔财货,源源不断地为楚朝输血。
只是这一切,都和这些江南士绅、豪族世家没什么关系,金山银海都流入了朝廷的国库,流入了国师的私库,他们甭想染指半分。
杨家家主杨川幽幽地道:“据我所知,国师府每年的海外贸易所得不下于两千万两白银,还不算其他方面的收入,朝廷国库每年也能有一千多万两进账,这些……按理说都应该是属于我等江南世家的利益。如今被这妖人和朝廷合伙瓜分,可怜我等世家一无所得,实在是……”
王家家主王常青咬牙道:“诸位,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们这几年的产业收入越来越少,光景大不如前,再要过上些年头,恐怕就沦落到普通的富户之流了。辛辛苦苦所得,却要被朝廷白白收走一大块,这如何能忍?”
众人默然,某个年纪偏长的家主咳嗽一声,无奈地道:“话虽如此,可是自从上次洪家等几位家主的大案发生后,朝堂上敢于出头的官员已经很少了,仅凭我们这些人,又能济得了什么用?”
上次洪家家主洪辰轩联合江南地区最大的几家豪门,试图扳倒皇后,害死太子,好让洪贵妃的皇子上位,结果却因事败被抄家灭族,牵连大批官员被砍头罢职流放,至此朝野噤若寒蝉,再也没有谁敢起心思。
说起来也是因为最大的那几家豪门完蛋了,以余家为首的这些世家才有机会成为江南士绅的领袖,地位和影响力得以更进一步。
起初他们还算是安分守己,不过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兼之自身利益流失得越来越多,终于还是有些按奈不住了。
尽管有前车之鉴,但人的不满和怨气是可以累积的,一旦到了某个临界点,就会不管不顾地爆发出来。所谓的理智畏惧,并不是什么时候都管用的。
余寿承道:“听说那位国师常年闭关潜修,并不怎么出来走动了,或许我们可以做点什么。”
“余兄有何想法?”王常青问道。
“我们不需要和朝廷硬来,就发动江南地区的官员士子联名上书吧!”
余寿承沉声道:“数以千计的文官,加上那些民间鸿儒、士林领袖一起给皇帝上奏折,就不信他敢违逆这么多人的意愿,必定会在税收以及海贸方面做出让步,以安抚江南地区的民心。”
余家家主暂时还不想揭竿而起,干那种株连九族的大事。而是打算利用江南地区的舆论民意,以这种近乎于逼宫的手段,迫使皇帝赵元谨妥协。
他觉得数千名地方各级文官的共同意愿,赵元谨再怎么强势都不可能等闲视之,必然要好言安抚。否则到时候舆情鼎沸,一个不慎就是半壁江山生乱。这样的后果,稍有头脑的皇帝都不会无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