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林维桢来说,出国是必须的,但什么时候出国,以什么方式出国,却得好好想一想。
国内虽然在高举改革开放的大旗,国家也逐步放开对私营经济的限制,但林维桢却清楚,改革开放并非一帆风顺,中间还有数不清的波折。
真正的思想解放要等到1992年,小平同志南巡讲话后,私营经济才破茧而出,蓬勃发展起来。
所以,在那之前,留在国内发展并不是一个明智选择,正因如此,早在两年前,他便做好了出国的打算。
牟叶平有牵挂,自然不愿出国,但要说心里没有这个想法那肯定是假话,如今谁不想出去看看?
事不关己,所以牟叶平心态最为平和,笑着道:“怎么一个个的都想出国?前两天我听咱班几个女生也说过要出国,都忙着练习口语呢”。
陆飞耳朵尖,忙问:“谁呀,我怎么不知道?”
田俊呛了一句:“你要是知道了,全校人不都知道了?”
陆飞向来不是个吃亏不吭声的人,哼了一声道:“老田,你整天往人家姑娘堆里凑,可不是比我消息灵通?”
牟叶平见这二位又要吵起来了,赶紧打断道:“喝酒喝酒,喝完了咱们赶紧撤。”
酒喝完了,天刚擦黑。
林维桢把烂摊子丢给郝万福,又交代他在家休息两天,周三再南下羊城。
师大离得近,徐宝奇骑着刚买的自行车带着刘沛先走一步,林维桢推着自行车和室友们步行回学校。
路上,牟叶平趁着没人注意,拉着林维桢道:“你小子老实交代,不想入党是不是为了出国?”
林维桢坦然地点点头,道:“有这方面原因,怎么了?”
牟叶平侧着头盯着林维桢的眼睛,看了好半晌,沉声问:“你不打算回来了?”
“老牟,我要是不回来,你打算跟我绝交?”,林维桢借着酒劲问道,这话平时根本问不出口。
牟叶平愣了愣,随即摇了摇头,道:“这倒不至于,入党也好,出国也罢,回来也好,留在外面也罢,说到底都是个人选择,用不着上纲上线。当然,我个人肯定希望你们还能回来”。
林维桢走了几步,摇头苦笑道:“恐怕你要失望了”。
没等牟叶平开口,林维桢继续道:“一旦见识了外面的花花世界,有的人会被迷了眼,再也看不上自己的狗窝。有的人虽然没眼晕,可彻底丧失了信心,觉得即便回了国,拼死拼活也追不上,所以,还回来干吗?”
牟叶平停下脚步,不敢置信地看着林维桢,“你瞎说吧?真有那么大差距?还到了让人丧失信心的地步?不可能!”
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牟叶平,尽管知道中国跟外国有差距,但听惯了“资本主义世界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谎言,还是无法相信,中国已经远远落后的现实。
“不,情况比你说的还严重,并非杞人忧天。”
牟叶平有些痛苦地闭上眼睛,整个人的精神都萎靡了,闷头走了两步,突然问:“你呢?”
“我?”,林维桢笑了笑,“我要是不回来,你不得整天诅咒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牟叶平又是一愣,下一刻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恶狠狠地道:“那是肯定的!”
不知怎么的,林维桢手上有一台随身听的消息不胫而走,要不是课间休息时,张岚过来找他借随身听,他还一直被蒙在鼓里。
随身听在林维桢手里仅仅是个玩具,除了偷摸地听几首港台流行歌曲,剩下的时间基本上扔在抽屉里睡大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