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谭随即撤出洛阳,顺河而下,赶回冀州。秋收将至,他要确保冀州安全无虞,准备钱粮,攻击青州。河南的得失对他意义不大,他没兴趣为朝廷卖命,平原却是嘴边实实在在的好处,他是真心想取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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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襄阳,镜湖。
孙策坐在湖中的凉亭上,手持钓杆,和水镜先生司马徽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在几方角力之中,建安四年的夏天不知不觉地过去了。随着天气转凉,秋收将至,一个肃杀严酷的冬天越来越近。
黄忠、周瑜先后传来消息,经过几个月的适应,他们已经做好进攻的准备,只等天气稍微凉快一些。汉中的情况还好,黄忠逼降房陵之后,一直留在房陵休整,连消息都没有外露,以至于上庸的许攸到现在都不知道房陵已经失守,还在试图派人打探房陵的消息。武陵的情况却有些复杂,贺齐在壶头山扎营,诱使数万夷人从四面八方聚到清浪滩,打算据险阻击贺齐,再现当年挫败马援的故事,孰不知正落入周瑜的计划之中。周瑜调集了人马,就等着秋收之后屯田兵到位,一举击败这些夷人精锐。
这两场战事之后,黄忠、周瑜都会迅速向前挺进,能打到什么程度,孙策也没数,军谋处也推演不出来。模型太粗糙,乐观的结果和悲观的结果差距大到让人不敢相信。
在批复他们的作战方案前,孙策到镜湖来钓鱼,静静心。
司马徽比庞德公年轻十来岁,正当壮年,但他却完全没有入仕的兴趣,甚至不愿意进襄阳书院,安心做一个闲人。他在镜湖借住,除了主人庞德公等有限的几个人之外,一般人来了都不肯接待,经常托病谢客,一个人自在的读书。
孙策通过庞德公知道司马徽的兴趣不是作官,在礼貌性的邀请了一回之后,再也不提请司马徽出山的事。他来镜湖也不刻意拜访司马徽,遇到了就聊两天,遇不到就算,有时候两人隔湖相望,孙策也只是举手示意,打个招呼,不主动去司马徽的小院打扰。
他因此成了司马徽的小友,非常谈得来。
两人天南海北的闲扯,也没什么目的和范围。既能说眼前的风景,也能说长安的政局,有时候还评鉴一般刘和、孙匡的新作,尤其是刘和。刘和没什么正经任务,她喜欢画画,向蔡邕、蔡琰学习后绘艺大增,去年画了一卷襄阳百姓的生活图卷,不仅得到了天子的夸奖,还得到了不少书坊的青睐,有书坊出钱买下了她的画,还请她为新书画插图。刘和的绘艺不如蔡琰,但她长公主的身份太诱人了,而且空闲时间多,作品数量远非蔡琰可比,也算挣了不少的名气。
司马徽看了几幅刘和画的插图后,对这位出身高贵,却没有一点富贵气的长公主非常感兴趣,和孙策聊得很开心。他给刘和下了一个评语:返朴归真,有道家之妙,尤其是庄子。
孙策知道司马徽出入儒道之间,对道家思想很是推崇。只不过他对道家印象一般,总觉得道家只适合于个人心性,对政治、经济的积极影响有限,尤其是庄子。曳尾涂中真那么爽么,不向人借米才是王道。刘和的画是不是合乎道家之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现在能靠这门手艺养活自己。
“她能做自己喜欢的事,还能养活自己,我很开心。是不是合乎道家之妙,我并不关心,顺其自然吧。”孙策提起钓杆,鱼钩上却空空如也,不仅没有钓到鱼,连鱼饵都不见了。孙策咂了咂嘴。“这镜湖的鱼越来越狡猾了。”
司马徽笑道:“顺其自然,就是道家之妙。大王是口中无道,心中有道。”
孙策哈哈一笑。“先生这评句可有歧义,传到别人的耳朵里,我岂不成了无道昏君?”
“大王在乎吗?”司马徽反问道。
孙策想了想。“说一点也不在乎,那肯定是假的。说有多在乎,恐怕也有限。生死存亡面前,有道无道其实没那么重要。我觉得吧,千方百计的活下去就是道,个人也好,家国也好,概莫如是。不承认这一点,都是胡说八道。”
司马徽哈哈一笑,正准备说话,一个年轻人沿着曲廊走来。他看了一眼,不由得赞了一声:“此少年有龙凤之姿,将来必是人杰。”
孙策转头看了一眼,又有些诧异地看了司马徽一眼。